林恩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我们有一笔秘密资金,来源不必说,我想它确实沾染了犹太人的血——当初虽然并没有参与其中,但我仍对这种行径感到深深的遗憾。对于这笔钱的使用,我和我的同伴们有几个考虑。其一是想办法购买大宗食粮和棉花,争取赶在寒冬到来前运往德国。”
听了这话,匹菲尔男爵微微点头。
确定对方确实怀有一颗热诚的爱国之心,林恩的算盘才能够打得响,他以饱满的感情说道:“衣物食品只能减轻人们生理上的痛苦,而心理上的痛苦乃至沉沦,阁下应该是有过深刻体会的。因此,我的第二个考虑就是买下孤独沦落在北欧之地的‘提尔皮茨’号残骸,用拆解下来的废旧钢材制成模型,让人们祭奠在战争期间阵亡的上百万军人和平民。不论是否能够盈利,我们都可以以这个项目的名义向德国捐赠更多的款项。”
第117章 一个信念
曼克·冯·匹菲尔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他摆满各种模型的客厅里踱步,目光扫过这些微缩的、不具备任何杀伤破坏力的微缩战舰、战机和战车,最终落在了《色当战役》的大油画上。
“诸位,1914年的那个夏曰,我满怀憧憬地接受皇帝征召,成了一名光荣的近卫军骑兵。我曾为自己能够穿上那身军服感到无比骄傲,我曾以为自己进行的是一场利于国家的战争,但直到1918年的寒冷,当签署停战合约的消息传来时,听到那些苛刻的条款,我幡然醒悟:战争并不是军人的荣耀,因为没有人能够保证永远胜利。那些在战场死去的人,他们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却将悲痛和艰难的生活留给他们的家人,留给那些无辜可怜的女人和孩子,他们完成了军人的使命,却丢弃了作为丈夫、父亲和儿子的责任……值得吗?”
这番话说到最后,一字一句都在让林恩的心颤抖。
值得吗?
这是一个沉重的质问。
“若事实如您所说,先生,我会义无反顾地向苦难中的同胞伸出援助之手,哪怕将我这些家产变卖掉也在所不惜。可我担心,担心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之后,德国又会走上复仇的道路,重复着崛起、兴盛、战争、衰亡的轨迹。假若如此,我宁愿他们继续过着清贫的生活,即便有一小部分人因为饥饿和寒冷而死,那也被卷入战火倍受煎熬更好!”
男爵话语的内容和口气都像是钢铁一样坚硬决绝,而且每一条、每一点都与元首的号召、自己信奉的理念背道而驰,林恩满心震动,这时候也终于知道老间谍帕特男爵会在这里碰一鼻子灰了。
“现在,先生,您确定您刚才所说的还要继续下去吗?”男爵转过身来直盯林恩。
许久没有感到畏惧,林恩却在对方这种气势的压迫下想要回避目光的对视,甚至想要选择放弃。在这峰回路转的关头,他凭着坚定的信念撑住了,带着平静的表情从沙发上起身,目光从冯·匹菲尔男爵脸上顺势转到了油画上。
“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性格,或儒雅、或好斗,或贪婪、或朴实,或浪漫、或保守,这些都是在漫长历史变迁中逐渐成形的,想要改变它们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我们追求统一、追求强盛已经多少年了?男爵阁下。若是我告诉你德意志即将分裂,一种从心脏横切一刀的分裂,变成两个各自读力的主权国家,你会作何感想?”
上一场战争失败后,德国失去了全部海外殖民地和相当一部分领土,如今被美苏英法四国军队分区占领,状况看起来并没有糟糕到哪里去,然而听到林恩说出这番话,匹菲尔男爵惊讶得有好半天功夫说不出话来。若真是出现分裂,那和眼前这幅油画上的场景将是截然相反的对立。
既然祭出了杀手锏,林恩趁势追击道:“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盟国方面在今年的波茨坦会议期间就有所预定的。为美国、英国和法国占领的区域,若干年后将成为西德国,一个沿用明煮体制的西式国家;为苏联占领的区域,若干年后也将成为东德国,一个苏维埃式的国家。我身边这位同僚是情报方面的专家,他对此比我更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