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时的二人没有说一句告别的话,安室透将一个小小的窃听器扣在了黑泽栞的护士服袖口,然后从五楼的室外楼梯上跳下。伸缩吊带往下快速降的途中,他就已经开始后悔刚刚自己的决定。
他一定是彻底疯了,才会同意黑泽栞一个人留在医院里。
在过去不足三十年的短短人生里,他已经失去了家人、朋友、战友,甚至几乎都要失去自己的姓名。如果到头来,她真的出事……安室透不敢去想这种结局。他在混乱的思绪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冷静,然后启动了停在不远处的车。
引擎发动的一瞬间,他从耳机中听见了黑泽栞的脚步声。
这声音清晰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弦之上。安室透舒了口气,车缓缓驶离了医院。
既然她为了计划已经决定竭力去战斗,那么自己就一定要设法在局外做好辅助,保全她的性命。
黑泽栞走到窗边,看着医院不远处的道路上,车辆来来往往的样子。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看的究竟是安室透走了没有,还是组织的人有没有来。说服安室透离开已经用尽她全部的力气,接下来如果要面对琴酒或是朗姆,她都很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再战之力。
不过不管怎样,她都会挣扎着去战斗。支撑着她的不只是求生的意志,还有安室透温柔的双眼。
她看了一眼行动电话上的时间。无人的楼道让她生出许多不好的感想,这比起让人生出贪欲的安宁,更多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如就趁着这个时候,把一切讲给他听好了。想到这里,她自言自语一样开口。
“走远了吧,降谷零先生。”
“我骗你了。我曾经考过一次驾照,是你手把手教的。我也没有做什么预知梦。我很清楚,我说的那些事情都真实地发生过一次。”
“前世和你重逢的时候,你已经接受了组织的审讯,还在审讯途中透露了自己的本名。组织想利用你的身份,放长线钓大鱼,把你交给了琴酒,进行了严密的监视,我有幸成为了你的监视官。所以在刚开始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知道你是卧底了。”
“我们重逢的那天,你歪倒在车里不省人事。我试图叫醒你的时候,其实职业习惯地检查了你全身上下,看到你的手||铐解开了一只。我猜你大概是在装睡,但不想见到血||腥的场面,所以没有立刻戳穿你。结果,你这家伙不怀好意地将头倒在我肩上,手上还在偷偷地解另一半的手||铐,真的让人很难装作看不见啊。”
那时候,他的身体直接贴在了她的身上。回想起来,其实是为了更快地挟持一名人质,只不过在这件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黑泽栞确实沉入了震惊之中,也为他哀伤的双眼动容。
“我抓住了你不安分的双手。在犹豫要怎么办的时候,你的手握住了我想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手指,抓在了手心之中。我想你对我的计划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从刚开始的时候就是这样,利用她的善心和犹豫,步步为营地经营着这份虚假的感情,让她在每一刻都体会着不安和甜蜜的双重考验。
“现在想来,怎么会有人能够把假的事情做到这么真实呢?从关心冷暖到一日三餐。你每次跟我笑着说话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心惊。”
“尽管如此,我还是同意跟你做了‘恋人’,为你做伪证,包庇你。你带着我体验组织外的正常生活的每一刻,我都希望那些是真的。所以到最后的最后,明明知道琴酒已经追上你,向你开了一枪,我还是不忍心你就这么死掉,带你逃跑了。”
那是黑泽栞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飙车,在车上她一度问自己是否后悔,但是看到身边受了重伤的安室透,她还是选择了一脚油门冲上了不知去向哪里的公路。
“你在丰原仓库失去了意识,与组织决战的信号枪是我帮你打的。你这家伙在临死前还同我约定,下一次绝对不会再骗我,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当面对琴酒的枪口的时候,她的大脑十分清醒。这份清醒与疼痛持续到再一次醒来,从训练基地中,自己熟悉的床上再次醒来。她回到了一切的事情之前,带着对他的爱意,和对琴酒枪口的恐惧。
“获得新生以后,我发现自己回到组织的训练基地,于是直截了当地从组织逃走了。一边看着路上的风景,我一边想着,随便你怎么样好了,暴露也好,死掉也好,这一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我又想起了上一次到丰原仓库的时候,重伤的你突然劝我离开的事情。”
“我不由猜测,你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理,希望我离开决战计划的呢?从小就成长在组织中的我,对于身为公安的你来说,为什么能够算是一条值得拯救的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