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端木纭的心头复杂了。
她很高兴岑隐愿意告诉自己这一切,但又同时为他感到悲痛,她简直不敢去想象这过去的十几年来,岑隐是如何一步步地从家破人亡的悲痛中,走到了今天。
他太好了,好到让她心痛。
岑隐继续说着:“我是是镇北王薛祁渊之子。十六年前,耿海奉慕建铭之命找北燕借兵,一夜之间剿灭了镇北王府,还栽赃薛家通敌叛国。那一夜,薛家满门皆灭,唯有我与姐姐薛晗死里逃生。”
“姐姐带着我一路逃到了扶青城,后来姐姐也死了……”
“从那天起,我就是为了报仇而活着的。”
“我从北境千里迢迢地来到京城,设法进了宫……一步步地来到慕建铭身旁,设法赢得他的信任,一步步地把朝政把控在手心。”
“……”
“……”
“我与慕炎终于为我们的父母洗雪冤屈,我们终于如愿了。”
从头到尾,岑隐的声音都没有一丝起伏,仿佛他在说得并非是他自己的故事,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身侧的那个灯笼中的烛火猛地跳跃了两下,火光在岑隐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他面无表情,可是那幽深的眼眸中却泛起了浓浓的哀伤,更多的是无力。
端木纭依旧静默,静静地听着。
岑隐的双拳握得更紧了,手背上浮现根根青筋。
他深吸一口气,艰声又道:“但如今,我却不能再光明正大地跪在父母和姐姐跟前了。”
他不能让世人知道,他是薛家的人。
他是心狠手辣、独断横行、擅权专政、肆意妄为的东厂厂督。
这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不,应该说,这是现在的他,也会是以后的他。
岑隐突然动了,转头看向了跪在他右手边的端木纭,盯着她在灯光中尤其清亮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明白吗?”
他是活在阴暗深处的人,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现在是,将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