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父低声喃喃:“那位行商据说是为了寻访瓷器才来到昌州,可琼琚虽说珍贵,却远比不上天山雪莲,这、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间,聂父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变得灰败。
对瓷器商人而言,比上品更贵重的,是烧瓷的法门。
琼琚瓷品相极佳,强出孙家的霞照数倍,也许瓷方本身的价值相较于天山雪莲稍显逊色,但只要握在手中,就能源源不断烧出难得的上品。
聂父转过身,面向着聂慈,他张了张口,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作为父亲,聂父很清楚女儿有多在意琼琚的瓷方,当初因为这道方子,与她娘争辩过数次,如今让她交出瓷方,必定会伤了孩子的心,但妻子的性命却不能不顾。
也不知过了多久,聂父终于做出决定。
“慈儿,为父想用琼琚的瓷方换取天山雪莲,给你母亲治病。”
颜舒棠站在博古架附近,偷眼觑着聂慈,心底翻涌的幸灾乐祸几乎快满溢而出。
聂慈不是看重琼琚吗?那就让她尝尝被迫将心血拱手让人的滋味。
那种痛苦与不甘,足够让聂慈铭记五内,终此一生不敢或忘。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聂慈肯定会出言拒绝。
“好。”
颜舒棠面上的神情骤然凝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聂慈不是最看重琼琚的瓷方吗?怎会同意用如此紧要的东西换取一味药材?
聂慈似笑非笑的扫了颜舒棠一眼,轻声道:“瓷方固然珍贵,却比不过母亲的性命。明日我便会抄录瓷方,亲自送到清风楼中,请那位行商赐药。”
聂父也没想到女儿会直接应允此事,他抿了抿唇,半晌才道:“你们姐妹俩都是至纯至孝的好孩子,也许以往因为某些事生出了龃龉,但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亲人,有些事,能放便放下吧。”
颜舒棠无比乖顺的颔首,聂慈倒是未曾开口。
离开主卧时,容貌姣美的年轻女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聂慈身后,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了一句:
“姐姐也是烧瓷师傅,就这么将琼琚的方子交出去,不会难过吗?”
“瓷方到底只是外物,即使没了琼琚,也会有其他上品瓷器,你不要太着相了。”聂慈语气尤为平静,如同冬日里的冰湖,不见丝毫波澜。
颜舒棠只当聂慈是在嘴硬,在深浓夜色的遮蔽下,她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眉目间蕴着极为明显的雀跃。
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聂慈没有歇息,反倒打开箱笼,翻找出一件绯色襦裙,近段时日她瘦了不少,身形与颜舒棠愈发相似。
聂慈换好裙衫,又戴上了帷帽,刻意模仿着养妹的一举一动,若是换成不熟悉的人,恐怕真会把她认成颜舒棠。
从车夫那里打听到了老大夫的住处,聂慈也没有耽搁,径自往城西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