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尖子在与旁人交代什么,北房亮了一阵子灯,渐渐地也暗下去。
这是托托头一遭歇在宫里,她也知道,这经历是寻常人都体会不到的。
但她还是不得不抱怨一句,到了夜??,宫里上头便有乌鸦横行。寻常人听来只不过鸟叫,在托托听来,却是一声又一声的泣诉。
它们哭,又只说一句话:“可怜啊,真可怜——”
托托摸索着下床。她不敢点灯,怕惊醒沉睡的忒邻。就这么在黑暗中给自己套上假肢,也不知道胡乱扣错了搭扣没有。
拄着拐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踏过忒邻时,托托做了个鬼脸,心想这丫头也未免太没警戒心。
驻守在纪直房前的,明里暗里有不少人。只是瞧见是托托,都有些犹豫了。尖子留在门口,托托低声用口型问:“他睡了没有?”
尖子难办,只能先点头答:“睡下了。”
“我进去同他说句话。”托托说着就要推门。
“要不要奴才替您通报一声?”尖子连忙问着,却拦不住她步子快,先一步进去了。
他心里一慌,担心被怪罪,但是拦着好似也不妥当,只能甩给其他影卫脸色道:“看什么看?该干嘛都给我干嘛去。”
屋子里也是一盏灯都没有,托托进去了。到处一片漆黑。
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夜色,看得清周遭粗浅却不失齐整的摆设。墙壁上悬着她看不明白的汉字草书,桌上有西洋的钟表与鹿子百合。
每一步都踏着地面上的羊绒织皮,托托动作又轻,因而并没有什么声响。
她缓慢地往前搭了拐杖,再撑着身子朝前走。踩上地坪时,她就停了下来。
床里头是暗的,这时候也看不分明了。托托收了脚步,渐渐地俯身下去。她跪坐在床边,换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仰头看那里边阴沉沉的一片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