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离开明夜堂没多远,大雨就落了下来。梁京今日无风,异常闷热,雨箭笔直插入大地、砸在油纸伞面,左右上下各处都啪啪乱响。两人牵着手也走不远,街上行人四处奔跑找避雨之处,雷声一茬叠一茬,密集得吓人。
行至燕子溪附近,贺兰砜见到有个船夫跑上岸。他给了那船夫几个铜板,便拉着靳岄钻进船里。船一半掩在石桥之下,靳岄站在船头笑道:“以前我也在下雨天偷偷跑到燕子溪的船上藏着,很有意思。”
贺兰砜点亮舱中小灯,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事?”
靳岄回头不语,双手在袖中绞着。贺兰砜不催,坐在舱中静静看他。一豆灯火摇曳,他的狼瞳始终清明透彻。靳岄忽然几步跨入舱中,跪坐在他面前,小声道:“我想杀一个人。”
“我帮你。”贺兰砜毫不犹豫。
靳岄吃惊:“你知道是谁?”
贺兰砜:“游君山。”
靳岄:“……他是白霓姐姐的夫君。”
贺兰砜:“你的白霓姐姐比你更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东西。”
靳岄:“他以前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帮过我,帮过我娘亲,那总不会是假的。”
贺兰砜:“全都是真的。但也不能抹掉他犯的大错。”
“……在碧山城外见到他,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靳岄低声道,“那时候我没有了爹娘,没有姐姐姐夫,也没有白霓,知道他还活着,还康健,我甚至想过,这一定是神的庇佑。虽然我不信神,但我那时候真的感激过神灵。”
贺兰砜张开一臂,让靳岄靠在自己身上,抚摸靳岄的头发。他不发一语,沉默地听靳岄说话。
靳岄没说很多,他似乎非常疲累。“这世上我能信的人不多。”他说,“只是我心肠还不够硬,每失望一次,我就会伤心一次。”
贺兰砜攥紧他的手:“除了游君山,还有谁让你伤心了?”
他敏锐得让靳岄吃惊。两人在昏暗船舱中对视,贺兰砜提醒:“不能再骗我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