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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窗边的朱缨会意开了窗子,寒气若长虹贯入,被殿中的暖气吹散搅匀。被窗棂框出的小小一方深蓝天空内,簇簇焰火在短促的爆裂声中急剧升起,若昙花一般在天空绽开,留下青白的火焰,绽裂在宫阙上空。

念阮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上前替他拽了拽被角,“陛下当心受寒。”

他回握住她手,眸子近乎固执地望着接二连三有焰火升空绽裂的天空,眉目间刹那恍惚流转,眼中却有艳羡。道:“烟花虽然短暂,到底曾经轰轰烈烈地绽放过一回,我很羡慕它。”

念阮直觉这话十分地不祥,不由愕然抬眸望了他一晌,想开口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可一想到前世他的早逝眼角便不由自主地蓄满了泪水,怔怔地随着眼角滑下了。

“又哭啊,真是受不了你。”他佯作无奈地叹息一声,温柔地屈指替她把泪痕一点一点地拭去了,揽她入怀,温热手掌轻抚着她的头,“睡吧,小花猫,明日还有元日朝会呢。”

双眸却怔然望着窗外,眼中还映着殿外烟花徐徐流绽的影子。

烟花短暂又如何,只要在这人世间绽放过一回,燃尽光和热,纵使此后默默无闻地湮没于历史的星空里,也是值得。

眼下还有几年,虽然时间有些紧,亦足够他做那件事了。那件自登基初便一直构想要完成的事,那件龙城嬴氏祖祖辈辈砥砺前行朝着那个目标奋斗的事。

他要让他的族人不再颠沛流离逐水草而居,他要让他的国家由游牧部落成为真正的中原之主,他要让他的名字永远镌刻于青史之中,他要,复礼万国、天下大同。

而眼下的第一步,就是清除萧氏的余下势力。他不会迁怒萧氏的忠臣,却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怀有异心、首鼠两端之人。

他不会再悲观了。

除夕惯例要守岁,这夜念阮便睡得极晚,次日醒来时,身边一如既往的没有了丈夫。

“陛下呢?”

她揉揉眼睛,自御床上坐起,问上前来伺候的采芽和折枝。采芽歉意地道:“陛下已经去太极殿主持元日朝会了。他不让奴叫醒您。”

念阮一瞬清醒了过来,取过架上搭着的衣袍穿戴完毕便要出殿。却被朱缨劝住:“殿下,太极殿是前朝,按例您不能踏足。”

朱缨本是好意,也亦是皇帝的意思。如今太后方伏诛,她的那些个罪行也被公之于世,朝野上下正是反感长乐萧氏之时。这种时候,自然不愿意再见到一个萧姓女子堂而皇之地踏足太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