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山炉里沉水白雾袅袅蓬蓬,玉漏清沉,牙榻声响戛玉鸣金,盖住了外头窸窸窣窣的蟋蟀求偶叫声。
不妨手被他握住往下一拉,不经意触到某处形状笔直的所在。念阮本来懵懵的脑子骤然清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骤地推开了他:“不……你不能……”
嬴昭本来没有防备,险些被小娘子推下榻去,一瞬间,新鲜空气和神思俱回体内,灵台复归清明。他愕然看着她:“念念?”
小娘子乌云半堕,脸色娇红,双目尚有些失神,颊畔泪痕点点,散如霰珠。忽地一把扯过被子蒙住了脸,低低地啜泣道:“你别碰我……”
“可是不舒服?要传太医吗?”
嬴昭犹当她是葵水来了或是身体不适,温声问着。她却钻在被窝里不肯出来,哭道:“不是,我不要……陛下别碰我……”
嬴昭的脸色一瞬沉了下来。
同榻共枕十余日,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小娘子素来柔顺,每每皆是挣扎几下挣不过也就由他了,是故嬴昭以为皇后早已接受了自己,如今才发觉她并非是害羞,而是真的不愿与他亲近。
他不是会在此事上强迫女子的人,心头愧疚涌起,方才昂扬的欲念也消弭不少。只是伴随而来的又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这是他三书六礼娶回来、经日月、社稷都见证过的妻子,却如此厌恶他的触碰。
他心头到底有几分挫败,拢起凌乱的衣裳,黯然下榻:“你睡吧,朕去浴殿。”
这间偏殿本是临时被收拾出来供帝后休息,距离浴殿较近,他离开不久,浴殿里便传出哗哗的水声。宝象芙蓉花的绢纱帐里,念阮沉默地揭开掩面的锦被,睫畔泪光闪烁,雪脯微微起伏。
她知道她不该拒绝他,也不能拒绝他,更知余生再没有逃出囚笼的可能,早晚都要把自己交出去。可是,她就是不能接受这个时候和他行那种事……
她还是不能忘怀他把她丢在崇宁寺的那两年,寒灯孤窗,伶仃孤苦。到末了,一杯毒酒。
显阳殿的浴池很大,二十尺见方,池底则以白玉雕就牡丹花图案,四周垂着流苏华幔,炉鼎内燃着沉水,此刻静悄悄的,一个宫人也没有。
帝后一连同榻十余日都未叫水,宫人们难免有些懈怠,浴池里的水也未更换,深秋九月的天气,早也凉透了。
他也没再叫人,坐在微凉的石阶上一瓢一瓢地把水泼在自己身上,任凭寒冰似的水流漫过衣衫,浸透肌理,让神思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