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山中是个寺院,谁知狄无广循路探到的,却是一座尼姑庵。
住持的师太倒且平易,听闻来意后,合手道了一偈,愿为过路行客将偏院腾借出来,又关照说,山中一只母豹刚刚生产,正是护犊的时候,不主动惹它便无妨碍。
这个消息带回来,豹不豹的反在其次,护兵中却有一半不愿宿在尼庵里,有的是怕惹出闲话,有的以为丢了男子汉的脸面。
没等狄无广开骂,穆澈下轿道:“雪寒伤马骨,你们顶得住,坐骑也顶不住,此行皇任在肩,任何人耽误不得。方外人慈悲清旷,姑且不惮容留风雪夜归人,诸子胸襟岂不比女流?”
轻描淡写几句,众人听见都哑了口。
吉祥随之下轿,黑风吹得素浅的篷角翻动,鬓发簌簌摇曳,她正听容许道:“走了走了,大老爷们别娘们唧唧的,再迟那母豹要找你们喂奶了!”
山路崎岖,狄无广亲执火把为穆澈引路,吉祥紧跟在侧,没两步,便觉寒气从地底透出,一个劲儿往靴底钻,却犹怕走得慢了,因自己耽误了大家。
忽然她眼前一旋,整个人轻飘飘地落进一个安稳怀抱。
后头的容许脚下一滑,低下头简直没眼看。
他素来行礼如仪的大公子毫不避忌,一手抱住女子后背,一手托她膝弯,一领到底的长裘遮住怀中娇影,仍怕不稳当,紧臂向怀里收了收。
近周几个护卫摸鼻的摸鼻,轻咳的轻咳,不约而同移开视线。
于是吉祥就这么迷迷蒙蒙,晕晕乎乎,一路被抱到了庵庙。
这座立于半山腰的清庵少说建了百年,许是雪夜的缘故,望之几分空旷冷清。一位缁衣老尼候在那里,将他们带至偏院,这地方大概是由念经堂改成的,古砖旧阶,外无余物,幸而屋子够用。
下面人将马匹归拢到一处看管,马料是没有的,人还能吃上几口自备的干粮。虽然师太离开前说庵中的厨房可以用,但一群糙惯了的大男人,让他们猎豹还可,说到治庖,不免他娘的一个头两个大了。
有几人身上藏着晋阳城中的好汾酒,得狄无广默许,拿出来大伙取暖。
繁京不知北戍寒,这冰冷的夜,若没有一口滚烧的烈酒,该如何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