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兄弟醉了,银钱已赔,只是女子理应贞静于闺阁,姑娘家中难道没有人教,这般当街吵嚷,成个什么体统。”
都说笑面虎,绵里针,不留意时伤最深。过路女子本为一身挺括的朱色长袍,青丝更挽成男子样式,只在发间簪一只攒丝金钗。这副打扮,落在行人眼里当然稀奇,不过她容貌冶丽,也未觉得不妥,叫那男子一说,就好像失于检点了。
朱衣女却不惧他,眉目也是一睨,平空多出几分风情:“这话说我呢?”
男子冷笑:“曹大家作《女诫》垂训后世,身为女子,便该贞静曲从,有何说不得?”
朱衣女挑目将人上下打量,嘴角露出几分鄙薄:“七尺男儿不论史集经济,成日将女子之言放在嘴里,可真叫我开眼。”
她玉臂轻负,樱唇微扬:“若说那班昭么,一世的确做成几件事,说出的话,也未必全对。”
男子眉头凝索:“倒要请教,有何不对?”
朱衣女淡勾檀唇,腰间系的红玺双鱼佩在夜穹下晶莹流光,一如眸色。
“曹大家续汉书,丽辞赋,助邓太后临朝问政,自己高官得显,这样一个青年英爽之人,晚年却作女诫,什么忍辱含垢不好戏笑,张口卑弱闭口顺从,岂非自相矛盾?”
她的声音如泉水落石般可听,围观的人多半不解,只道这女子好一张俐口,好一分爽飒。
那男子便诘问:“哦,若以你的意思,为女子者便不该敬爱夫君,便不该孝顺翁婆了?你们听听,这是一个姑娘该说的话吗?”
“你这话是葫芦里换酒蒙醉汉呢!”
朱衣女殊无羞怯,她生平最不愿听的,就是女子只当如何如何,既他人无理,自不客气,冷言道:
“我且问你,若尔母饥,可忍埋儿?若尔父病,可愿尝粪?这也迂得太过了,不说你孝义,还以为故意要找出两件事来作贱自己,特显孝顺似的。我何尝又说不敬夫君不孝翁婆?只是以我之言,女子可弱而不可卑,可从而不可曲。
“你们男人之书,素以仁孝忠君为本,怎么还有从义不从父,为道不为君的话?到了女子这里,便要一味顺从?既说君为臣纲夫为妇纲,怎么男人以死谏君就是忠臣,女人禀义劝夫就成了悍妇,男人大义灭亲就是英雄,女人不受婆母无由刁难就成了忤逆!”
那男子也未料到碰上了个硬茬儿,几番插不进嘴去,先前口出狂言的同伴帮腔:“女子无才就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