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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云守义和阿施在冲天的火光中尘归尘、土归土,看见终于成功将云家二小姐的孩子送回了妙音门后、再无所念便坦坦然埋骨河中的钟情,同时也听见了他们曾异口同声地说过的那句话——

“门主高义,无以为报,惟愿来生结草衔环。”

薛书雁猛然睁开了双眼,只觉大梦一场,无悲无喜,颇有种世间万事万物命中注定的感觉,但更多的,还是那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原来她们曾经结过的善缘,竟然真的与“来生相报”这个词合上了。

她定定地看着杜云歌依然沉睡的面容,发现她就连睡觉的时候,都是不自觉地皱着眉的,便伸出手去轻轻把她眉心的浅浅褶皱抹平了,低低叹了口气:

“……你好施恩德,该有此报。种善因得善果,此话当真不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杜云歌哪怕在梦中,也能感受到薛书雁的气息,便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果然便也舒展了神色,难得露出了点安心的模样来,随即睡得更沉了。薛书雁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又想起梦里那惨烈的终焉与她曾经在草原上无意落过的泪,便又觉得心头一阵酸软,喃喃道:

“只是究竟还是苦了你。”

等一直掐着时间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敲开了里间的门,把杜云歌叫起来后便呈上饭盒后,便飞快地退了下去。反正眼下这两人已经名正言顺,就差个正儿八经的大婚了,像洗漱更衣这种亲密的事情有薛书雁在前,哪儿还轮得着她们来做?

其实杜云歌还没完全醒过来呢,过度劳累后被强行从梦中叫醒的人都会有这种体验,明明已经睁开了眼,但是魂儿其实还在跟周公手谈。她半睡半醒地揉着怔忪的睡眼,模模糊糊地问道:

“眼下什么时辰了?”

薛书雁看了看天色:“再有一个时辰就要用晚饭了。”

她深知杜云歌的心性,如果这件事能放在心里憋到死的话,杜云歌就绝对不会再往外说半个字,丁点儿也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她决定先发制人,反正这么多年了,她也不知道“迂回婉转”这四个字怎么写,有事就问有话就说才是薛书雁的风格:

“云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

之前在议事厅和凤城春谈完话之后,杜云歌的神色便一直不是很好,自然也落进了一直都会默默地守候着她的薛书雁眼里。但是薛书雁那时想的是“云歌有自己的考量,要是实在扛不住了她肯定会来找我”,便也就纵容了杜云歌把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这一行为。

但是在今天的这个短暂又复杂的梦境过后,她再也不会让杜云歌一个人苦苦支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