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被活生生嘲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要到下面去被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接着笑?
不过后来时间一长,她反倒没那么害怕了,甚至每天还有闲心在地牢里敲着破碗哼小曲儿,得过且过一天,就要快快活活一天,可见“傻子心宽”这句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有个词叫破罐子破摔,估计就是给她准备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在死前怕得要死,再怎么冷静也免不了崩溃一下再哭上几声,然而事到临头,她发现自己竟然超常发挥,表现得特别冷静。
——如果杜云歌当时还有那个闲心计算时间的话,就会发现,她死的那天正好是霜降。
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在一年里两个最冷的季节过渡的时候搭了座桥,让每天的气温从能被直接感受到的“好冷”变成了“哎呀妈呀贼冷”,而对这一点,每天都瑟瑟发抖盖着稻草睡在地牢角落里的杜云歌最有发言权了。
等何蓁蓁亲自端着碗热汤进到地牢里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抱着稻草在角落抖抖抖抖都差点能抖出节奏感来的杜云歌。她冷笑一声,相当纡尊降贵地蹲下身,把那碗热汤从铁栏杆的缝隙里推了过去:
“傻大头,起来,喝完热汤好上路。”
杜云歌这才慢腾腾地从那堆潮湿发霉的稻草里抬头,用那种她独有的、总是慢半拍的反应和眼神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她的眼神清亮得很,黑白分明,即便用上好的羊脂白玉和黑玛瑙来作比,也要比那双眼睛少了几分清艳明媚。而当她这么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的时候,那双眼睛便自生了某种水汪汪的味道出来,就好像面前的人哪怕对她说上几句重话——或者更甚一点,说话的声音再大一些,那汪波澜不惊的潭水便要为此泛起涟漪来了,可偏偏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也都会喜欢更漂亮的东西,因此便更要逼她哭,看看这双眼睛哭起来的时候该有多好看。
即便她落到了这个地步,何蓁蓁也是真的打心眼里恨她,也不得不说句公道话:
真正的美人,哪怕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也是不能被外界的脏污和寒酸损了半分好颜色的。
只有当杜云歌开口说话的时候,那虚弱沙哑的声音才能够让人想起来,原来她真的是个囚徒,而且还是被苛待了有一段时间的可怜人:
“你找到宝藏了?”
——听听,听听,多么切中要害的回答,杜云歌简直都让她想在心里夸夸自己了。
然而她这个问题似乎选的真的不是很好,因为在听完她这个问题之后,本来情绪还算得上平静的何蓁蓁便突然暴怒了,原本妩媚又好看的狐狸眼都扭曲了一瞬间,随后生生地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对着杜云歌冷嗤道:
“没找到的话,也就不会给你送这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