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琦告诉卫斐,她唯有一次捉弄人的?恶趣味发作,瞧不惯懿安皇后宋瑶之行事作风,有意无意地,在宋氏的?贴身宫女静枫面前?百般诱导,暗示了自己与卫斐的?关系,故意折腾吓唬人。
——当然,陆琦彼时?候说的?那些话也很讲究,虚虚实实,乍一听格外容易叫人多想?误会,但若真非得?要凭那去作何断论,却又必得?苦于缺乏真凭实据。
倘若陆琦所言无缺、卫斐这里又没露什么马脚的?话,那李妃能探得?此事,无非四种?可能:一是?那宫女静枫本就是?李妃放在懿安皇后身边的?钉子;二为静枫被陆琦吓唬得?迷迷瞪瞪后,除了告知懿安皇后外,还说漏嘴与了仁寿宫中的?别个“好姐妹”;三则懿安皇后主动?告知的?李妃;四是?懿安皇后身边可以交流秘事的?心腹宫女里,除静枫外,另有李妃的?眼线。
与那静枫本人几次接触下来,卫斐私以为一不大像;着张福平秘密探问过靖宗朝间的?后宫事后,又直接排除了三的?可能:因?为李妃便正是?先靖宗皇帝做太子时?,太子妃宋氏入东宫三年而无所出后,先光宗皇帝亲赐给儿子的?两侧妃之一。
且李氏入东宫后不过三、四月肚子便鼓了来,虽然最后诞下的?不过一公主,但也足够使?得?光宗皇帝为此龙颜大悦、赏赐诸多宝物,无形中给了太子妃宋氏很大的?压力。
——说得?再直白?些,也就得?亏靖宗皇帝走得?早,不然这两个女人之间,还有的?是?一场好斗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先前?诸多纷纷扰扰,皆随靖宗皇帝之身死如灯灭,要争的?人都没了,两个一同守寡的?后、妃就算彼此早有嫌隙,仅为儿女日后计,怕也不得?不要捏着鼻子抱团取暖、守望相助。
所以卫斐坚持认为:如果?巫蛊娃娃所制作者真是?仁寿宫李妃的?话,那她十有还是?在为慈宁宫里的?太后做事。
能为太后做事的?人,卫斐心里确实提防得?厉害,并不想?主动?暴露把柄于人前?,故而先前?还一直在预备着:接触李妃之前?,得?要先秘密探探静枫身边人的?底、抓个对方?埋在懿安皇后身边的?钉子作为投石问路的?“见面礼”……如此才算得?上是?“有来有往”。
孰料钉子还没揪出来,静枫倒先是?死了。
卫斐一时?竟不知自己是?该佩服这位李妃娘娘的?果?断、还是?狠绝的?好。
“听姐姐这意思,是?还另知道?些什么?”卫漪却误会了卫斐的?笃定,继而释然道?,“也是?,慎刑司本就是?陛下吩咐下去仔细探查的?,姐姐既陪在陛下身边,知道?的?肯定是?要远比我们多得?多……好姐姐,快别卖关子了,与我们细细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初姒听罢,眼神略微一闪,也深为期待地瞧向了卫斐。
卫斐忍不住笑了,摇头道?:“若是?真要问我,这你们却是?都打错了主意,我也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陛下日理万机,我等不能为他分忧也便罢了,怎好拿后宫的?杂事再三叨扰呢?”
卫漪鼓起嘴,明?显是?对卫斐这话不大信服。不过是?碍于有外人在场,到底没有撒娇耍赖地非得?纠缠着这一茬不放。
卫漪都没作声,云初姒自忖掂量得?清楚自己身份,自然更不敢胡说什么。
“倒是?李才人,”卫斐淡淡一笑,也不多去解释,反若有所思道?,“却真是?个‘好运’的?,事事都能叫她给碰上了。”
——巫蛊娃娃是?从她的?广阳宫东侧殿里挖出来,静枫死后,也是?她与卢依依、梅如馨等最早发现的?。
张福平的?调查显示,李琬与那位李妃娘娘确实有些拐弯亲缘,但陇西李氏本就是?枝繁叶茂的?世家大族,李琬是?嫡脉,随父久居甘肃;那位李妃娘娘却是?个生在洛阳、长在洛阳地地道?道?洛城人,其父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都督洛城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火禁、囚犯等事,官阶不高,仅才六品,却是?个于洛阳城不可或缺的?位置。
这对拐弯亲的?堂姐妹恐怕先前?连彼此的?面都没有见过几回,也无怪乎李琬刚入宫与卫漪最最交好时?,都从没有与卫氏姊妹提过仁寿宫里的?那位“族姐”……生疏至此,以至于叫卫斐一开?始也完全忽视了两女间的?联系。
李琬、广阳宫、巫蛊娃娃、李妃、仁寿宫、静枫……卫斐总觉得?这里面存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勾缠在一起,并不一定是?她原先猜测的?那么简单。
可惜其中似乎缺少了最为关键的?一环,叫卫斐眼前?蒙上万万千千纷乱杂绪,却无从捋起。
“可不是?说呢,”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对这一句,云初姒想?得?却与卫斐全然不同,她心里其实一直是?暗暗嫉妒着李琬的?,在这里便忍不住给卫斐上眼药道?,“先前?的?巫蛊娃娃,明?明?是?从李才人的?地方?挖出来的?,懿安皇后发了那么大的?火,卫姐姐平白?得?一巴掌、卫嫔姐姐也险些遭了贱婢掌掴,唯李才人得?以全身而退。”
“今个儿对着枯井尸的?又是?好一番处置,狠狠在慈宁宫的?太后娘娘面前?表现了一回。但倘真那慎刑司的?公公们查的?不错、静枫的?死真是?与先前?的?巫蛊之事有关……现在可却还又还有谁人能记得?,那娃娃最早的?时?候,是?从李才人那里挖出来的?啊!”
云初姒说完,自顾自地撇了撇嘴,意味不明?地道?了句:“想?想?也是?,怪不得?连卫姐姐都说她是?十成十的?‘好运道?’呢!”
云初姒对李琬的?怨恨,最早应该是?因?为明?明?自己才是?与卫斐同住一宫的?亲近人、卫漪是?卫斐的?亲堂妹也就罢了,就连李琬,都仗着卫漪的?关系有意无意地在卫斐面前?露个脸、将她排挤到了更后面去。
在云初姒看?来,李琬也真的?是?“好运道?”,而今后宫风头最劲的?两位,卫氏姊妹,早先可都对她高看?一眼、亲近不已。
可真要论起来,李琬与卫漪同住广阳宫、自己与卫斐同住承乾宫,两边的?远近是?差不多的?。而且,最早的?时?候,明?明?是?自己先见着的?卫氏姊妹,且卫漪最早主动?释放出善意的?对象,也明?明?是?她云初姒!
云初姒嫉恨李琬抢了自己的?位子,可李琬家世好、样?貌佳、性子活,若一直如此,日复一日,云初姒也便渐渐认命了。
——便似她而今对卫斐一般,再生不出分毫争高下心意的?认命。
可后来偏偏出了仁寿宫那晚的?事情。
云初姒事后回顾,得?意不已,深深陶醉,自忖:入宫以来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莫过于仁寿宫那晚,抢在李琬面前?先说出的?那句“证词”。
也正是?从仁寿宫那晚起,她与李琬的?身份倒转、远近互换。
有时?候人与人的?际遇就是?这样?,一句话,天差地别。
那一句是?云初姒表绝佳的?表忠心之举,亦可十足反衬出李琬品行之不堪。
但这不够,云初姒告诉自己,还远远不够。
——李琬与卫氏姊妹亲近时?,自己只配躲在边边角角里偷偷瞧着;而今轮到自己了,李琬怎么可以就拉了别两人另起炉灶、不屑一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