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波并不会原谅自己。
他不自然地把弄着圆顶礼帽的帽檐,尽可能平静地继续说:“弥雅,观察期是个机会,在新的场所,你可能会遇到新的人——”
弥雅尖声打断:“不!”
兰波脸色有些发白。
她深吸气,嗓音发颤:“和你比起来,我的世界的确狭窄得不行,但我也见识过足够多的人和他们的本性。不管你怎么说,我知道我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人,也不会再遇到。就是这样。”
“兰波教官,兰波先生,米哈尔·兰波,米哈尔,”弥雅念着不同的称谓,小心翼翼地将额头往他的肩膀上靠近,只要兰波表露出丝毫躲闪的意思,她便准备停住回撤。
他的身体紧绷起来,她感觉得到,但还不足以排斥她。
她在最后的方寸之地停了半晌,终于抵上去。
这不是弥雅第一次向兰波表白。但她此前的每一句带有爱的词句都是姿态卑微的胁迫,请求他,要求他,苛求他。在她的理解和经验中,爱是一个词语,是暴力,是不对等的权力关系。被一部分人爱可以是伤害,不被另一部分人爱也能够成为伤害。
她害怕受伤,因此反复要求他试着爱她。
但现在弥雅决定再往深渊边缘前进一大步。她将额头在兰波肩膀上磨蹭数下,低低道:“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约等于,你可以不要我,但我如故。
她将带来痛苦的权利给他。
兰波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很难给你想要的。我一定会伤害你。”
弥雅抬起脸庞,冷灰绿色的眼睛里有几近邪异的光彩。但下一秒,她满不在乎地笑了,孩童对答般直白稚拙的词句像安抚,也像承诺:
“那么我也会反过来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