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是人家的人,丫头不中用,还有脸说给我养老,我能指望上你?你自己都没人养老!”爷的声音带着怒气,音调却比以前低很多,因为爷没力气,吼不出来了。
大丫以前只有挨骂的份,生平第一次跟爷顶嘴:“我给我爸养老,我们七个都给我爸养老。”
“对,我们都给我爸养老。”几个孩子争着说。
郭建设和张秋果心里那个热乎劲,别提多开心了。
爷嗤笑一声:“净会说瞎话!光说好听的有啥用?我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多,还能没你们看的明白?哼,你大姑二姑以前也说这种瞎话,说以后给我养老,现在人呢?一年来的没有五回,我能指望上她们?黄花菜都凉了!”
“你奶,你妈!”爷指着婆媳两个跟大丫几个说:“咱不说别人,咱就说你奶跟你妈,她俩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年能回娘家几回?她俩能中娘家的用不?是不是得靠她们兄弟给爹娘养老,要是靠她们,靠她们老的饿死饿成人干都没人知道。”
爷这话把奶说哭了,好多年她没这么委屈过,这下子突然委屈了,委屈的不得了,哭的直打颤。
奶很久没回娘家,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有几年,爹娘活着的时候她回去的少,爹娘没了之后她回去的更少。
嫁了人,生了娃,奶再也不是人家的闺女了,奶成了人家的媳妇,成了人家的娘,就是没成为她自己。
要伺候孩子爹,伺候孩子,伺候庄稼,还得伺候一家人的吃喝拉撒。
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念叨着回娘家,念叨看爹娘看兄弟。
然后呢,她被孩子绊住了脚,被贫穷绊住了脚,吃不饱穿不暖,生了八个孩子,没了仨,只活了五个。
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好歹把五个孩子拉扯大,丫头们嫁了,儿子们成家了,奶和娘家越来越远了。
远了是啥意思?
爹娘没了,兄弟们也老了,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见一面不容易,见一面也不是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