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群重复了一次,秦伶忠才僵硬地回过头,空洞的眼神凝聚在他脸上。没等到回复,贺正群反倒率先傻笑起来,他说:“哈哈哈,也是,怎么可能不喜欢。”
干巴巴的笑声在偌大的屋顶下回荡,秦伶忠一动不动,良久,他说:“是吗?”
“什么?”
秦伶忠说:“我以前喜欢画吗?”
贺正群愣了一下,条件反射说了“是啊”,然后犹豫片刻,低下头,又复述了一次“是啊”。曾经能参加国际速算大赛的人现在连自己的喜好都不确定。他转背给秦伶忠倒水,却很难控制住不洒出来。
抬起手揩过侧脸时,贺正群说:“你还记得苏实真吗?她也来过几次,都是晚上,探视时间都过了。病房管理那么严。她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
他轻声笑起来,自顾自地笑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秦伶忠只是像坏掉的机器一般坐在原地。最后的最后,笑声停歇,他们出去散步。
在寸土寸金的地区有着这样的草坪和水域,着实让人难以想象。
贺正群和秦伶忠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放在从前,通常都是秦伶忠一个劲贬低和说教贺正群,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因为秦伶忠不主动开口,所以只能贺正群说话。他说起自己的工作,以及自己还没搬出家门所以被爸爸妈妈唠叨的每一天。“烦死了,什么都做不好。我一直在努力但是什么也得不到,”他沉浸于负面情绪中,不知不觉仿佛回到过去,一时口快地说,“帮帮我吧——”
才脱口而出,他就被迫陷入安静中。
现实沉重地击穿身体,贺正群驼着背站在那里。他无助地看向秦伶忠,想要道歉,可是,却只看到发小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表情。
秦伶忠此时此刻的迟钝比以往哪一次对他的挖苦和嘲讽都更伤人心。
贺正群握紧了拳头,没有可以殴打的人,也没有可发泄的对象。他只能走上前,步履蹒跚、趔趔趄趄,走到秦伶忠面前,伸出手拥抱他。
眼泪又要决堤,他听到耳畔传来熟悉的笑声。
贺正群猛地向后仰,秦伶忠正在发笑。他笑着笑着,慢吞吞地说:“……她总有她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