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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咬咬牙,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没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郑明明抿了下嘴唇,没有吭声。

大人的说法永远都在变,上次爸爸被洪水卷走时,他们还说吉人自有天相。

陈凤霞叹了口气,摸摸女儿的脑袋,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她脑袋乱得很。

她一时想到上辈子陈文斌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陈凤霞,你有的是跪在我面前过日子的时候”。

一时又想到孩童时,阿爹去城里拖板车挣钱给家里添了大物件,缺德冒烟的大队干部上他家割资本主义尾巴,把家里的口粮都扒走了。阿爹气到病倒在床上,赤脚医生说要用鲫鱼和赤小豆熬汤治病。她跟陈文斌大半夜偷偷去大沟钓鱼,生怕被队里人抓到挖社会主义墙角。

陈文斌的脸就一时眉眼可憎,一时又天真可爱。

不知不觉间,车子抵达医院。郑明明捅了下妈妈的胳膊,这才惊讶地发现妈妈的脸上居然全是泪水。

妈妈哭了,妈妈为舅舅哭了。

陈凤霞也茫然,她会为陈文斌哭吗?多不可思议,她居然会为陈文斌哭。她本以为上辈子已经为这个人哭够了,被气得。没想到,这辈子,她还会为这人掉眼泪。

出租车司机都看不过去,主动抹去了车费的零头,还安慰了句陈凤霞:“没事的,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能拖到医院就都死不了。”

陈凤霞胡乱抹了把脸,赶紧跟人道谢,然后又抱着小儿子下车去。

一直瞪着大眼睛玩手上魔方的郑骁突然间抬起头,茫然地问妈妈:“舅舅为什么会死啊,什么是死?”

陈凤霞回答不了儿子的疑问,还是郑明明敷衍了句弟弟:“就是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

说到这儿时,她又忍不住掉眼泪。

郑骁却恍然大悟:“那舅舅好懒,舅舅睡懒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