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
许攸道:“等。”
“等?”王垕不解。
“不错,等。”许攸又恢复了神采,掐着胡子说道,“托小贼你的福,这里变成了整个官渡大营最安全的地方,咱们就在这里等阿瞒的大军。小贼,你可要记得在阿瞒面前好好的替我美言,我可是帮了你大忙啊。”
王垕暗中骂了两句fuc,舔着脸回捧了许攸几句。
天色渐渐明亮,张诚出去打探了一圈消息,前面营地果然遭受了曹军的袭击,而拖他们的福,整个大营都提前乱做了一团。
王垕和许攸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等到天光大作,曹军彻底掌控官渡大营,他们就能活着离开,还能立下一笔大大的功劳。
王垕和许攸对视一眼,大小两个贼人仿佛一同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这时,一伙意外来客打断了他们俩的美梦,十几个精兵抬着浑身是血的蒋义渠闯入伤兵营。
“军医呢?快给我家将军疗伤。”
王垕暗道不好,但那些伤势较重无法移动的伤兵都指认王垕,伤兵营又十分空旷,王垕想躲也没地方躲。
他只得往蒋义渠的方向挪动一步,挤出一个笑脸:“蒋将军别来无恙?”
蒋义渠身受重伤,意识却十分清醒,怒道:“好贼子!曹操能亲自带兵前来劫营,你家将主如何攻破的曹军营地?”
王垕还在继续忽悠:“之前将军在中军大帐也看到了,那颗头颅被烧得面目全非,估计是曹操的替身,我家将主也是被蒙蔽了啊。”
“我信你个鬼!”
蒋义渠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柄长刀就要去砍王垕,但他牵扯到伤口,刀从手中掉落在地。
王垕吓得连忙后退,不小心被某个伤兵绊了一下扑通坐在地上。
蒋义渠大吼:“给我杀了他。”
十几个精兵一拥而上就要将王垕剁成肉泥。
王垕吓得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扬起手臂。幸好脖颈处传来一阵巨力,拉着他倒退了好几步躲开这些精兵的攻击。
王垕恢复一点神志,抬头一看竟是许攸在拉着他跑。而张诚则拔出武器和那十几名精兵战在了一起。
“为什么救我?”
许攸还是一只手掐着胡子,笑呵呵的回答:“为什么?这个问题好,老夫也还没有想好。可能…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吧。”
许攸将王垕扔到一旁,单手一错抽出王垕的佩剑:“好好在一旁看着吧,想一想自己究竟是如何落到如此地步,想一想自己做错了什么,想一想自己来到这人世间究竟能做些什么。”
王垕眼看着年过半百的许攸和几名精兵战在一起。直到这时王垕才发现许攸居然武艺颇高,身手完全不像一个知天命的老人。
“如何落到如此地步…做错了什么…能做什么…”
王垕喃喃自语,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除保命以外的明确目标,或者说他之前立下的那个锦衣华车、高门府邸的愿望随着近几日的遭遇逐渐发生了变化。
当保命成为唯一的目标,他便抛弃了一个现代人的坚持和高傲,变得不择手段,变得残忍,也变得陌生。之前的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利用伤兵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纳命来!”
一名精兵突破张诚和许攸阻拦来攻击王垕,王垕却还处于迷茫和恐惧之中,无法做出抵抗。
还好赵六从侧面跳出来一把将精兵扑倒在地。
“休伤了王公!”
精兵调转手中兵刃狠狠的捅在赵六身上。
赵六双眼瞳孔放大,一瞬间便失去了力量。
精兵想要起身,但另一名王垕救治过的伤兵又扑了上去。
“不要伤害王公!”
而后是第三名、第四名,到后来王垕根本没有救治过的伤兵也加入到和精兵的战斗中,那些无法起身的伤兵甚至爬着也要去攻击蒋义渠麾下的精兵。
“王公是好人。”
“只有王公才将我们当做是人。”
“王公不要怕,我们来保护你。”
……
王垕很想说不是的,他不过是一名欺世之徒,他是在利用他们,但他无法开口。
他只能看着这些无辜者为他拼命。
终于,蒋义渠和他手下十几名精兵全都被伤兵砍死。
伤兵营重新安静下来,几十具扭曲的尸体相互交错着倒在地上。
他们活着的时候是死敌,死后却亲密得如同情人一般拥抱在一起。
浓厚的血腥味不停的冲击王垕的大脑,让他身处炼狱之中。
“王公,你没事吧?”
有伤兵小心的询问王垕。
王垕木讷的抬头,这才发现静下来的不止这一处,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
曹军胜了。
发自内心的喜悦让王垕活了过来:“老贼!张诚!咱们赢了!”
但很快,喜悦变成了哀伤。
张诚和许攸都要死了。
张诚是张郃的亲兵,武力当然比蒋义渠手下精兵要高一些。但双拳难敌四手,在伤兵不顾一切的帮助王垕之前,张诚就已经遭受重创,一只手被砍断了。如果当时王垕不是沉沦在恐惧中,由他给张诚包扎,也许还有希望。
“张诚!”
张诚靠在一具尸体边上,脸色灰白。
“告诉我家将主,诚力战而亡。”
王垕狠狠的点头,这个只陪伴了他三天的朋友闭上了眼睛。
王垕又去寻找许攸。
许攸他伤的更重,当王垕将许攸抱起来时才发现这个老贼腹腔内的肠子几乎流空了。
王垕无力的想要将许攸的肠子塞回他的肚子中去,但许攸阻止了他这种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