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岑淮酬十三岁那年,拿割麦子的镰刀亲手斩了岑郎中的项上人头。
彼时隔壁王婶受了风寒来瞧病,正撞见岑淮酬手起刀落,而后鲜血喷涌而出,吓得王婶当即尖叫一声,昏厥过去。
小桐村民风淳朴,何曾出过这样惊世骇俗之举,当即便有人去请了村长来要抓岑淮酬见官,可岑淮酬平日虽孤僻,却从未作恶,有好心的阿婆便询问他是否有苦衷,以致弑杀养父。
可岑淮酬一声不吭,只是抹了把脖颈与下颌溅上的血。
岑淮酬触犯律令,本该判绞监候,可毕竟年纪尚幼,此案依律上请至天子案头,原本以铁腕无情闻于世的新皇不知何故转了性,竟只判他徒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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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距他出狱又轮了一春,十七岁的少年早已脊背宽阔、身形矫健,干起活来闷不做声却极为麻利,几家人加起来都难与之一较高下。
其实岑淮酬五官生得俊,身量也出挑,面皮虽黑了些,却更显得野性外露,颇是可靠……只可惜他面容有损,又杀过人,且极为寡言,才无亲无友,踽踽独行。
手中的镰刀早已不是六年前那一把,可他握在手中,仍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凶悍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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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桐河是小桐村唯一的水源,村民们图干净,皆在上游安家,从前的岑郎中亦如是。
可岑淮酬若仍居上游,怕是整个村都要夜不能寐。
幸而他再未踏入养父旧居,自个儿在下游盖了屋子,孤零零的几间房,倒莫名显出几分清幽意趣。
现下老蟾高挂,清光一半泻在小桐河的柔波里,一半泻在河畔美人的裙裾上。
遇水无润、华贵无匹的浮光锦上绣了婪尾春,连满月的银辉都相形见绌,只可惜岑淮酬不识货,一时只被那裙裾晃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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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服制中,男装亦有裙裳,只是国风尚武,除却典仪,男子平日皆着深色窄袖劲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