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姐每每听了,回去就讲给王熙凤听。
这日,王熙凤用了晚膳,正想起身消食,来旺家的便道:“奶奶,还请歇一歇,奴有几句话要回。”
王熙凤闻言停下,问:“什么事儿?”
“今儿我家那位过来,说有几家铺子要借银钱,问道他这来。这几家,都是来往过的,每到年终,连本带利,悉数还清,从没扯过皮,很是靠得住。现出了正月,也没甚忌讳,奶奶要是肯,他得了示下好回人家。”
王熙凤便问是哪几家,利钱怎么算,又道:“如今我也不管家了,要贴补的地儿也少,赚不赚利钱的,也就没所谓了。这两年,为着这事儿,大概不少人背地里说我,没几个不恨我的,又有谁知我的苦衷。如今趁着撂了那摊子,索性把这摊子撂了,才是正理。”
“我的奶奶!见过油锅里捞钱的,没见过现成的银钱摆在跟前,还推开的!难道这真金白银,扎奶奶的手不成?如今奶奶手里的现银,也有三四万两,要存钱庄里去,一年也就千百两的利钱。若借给铺子上周转,少说也有两三千两。一年下来,就多个一两千两,能办成多少事儿!顶好地段的铺子,也能置上一件,上好的肥田也能买上百十亩。”来旺家的劝道。
王熙凤还是不肯,只道:“帐也不是这么好放的。这两年,算是赚了些,前些年可没少坏账。趁着家里正得势,收了也好。”
“就料着奶奶会如此!那些人都说了,只要奶奶肯借,再重两分利也使的。要是奶奶还嫌少,我叫我家那口子再讲讲。你想那些人,大几十间的铺子开着,怎么也不是缺钱的主儿!求到奶奶这里来,为的什么?还不是找个靠山。如今娘娘正得宠,他们原就和咱来往过的,还肯去求别处?再者,有权有势时不用,待到日后再想用时,就晚了。如今奶奶不管家,你不知道那起子小人,在背后怎么说呢!若日后堕了排场,他们还只道奶奶捞了公中多少银钱呢!”来旺家的劝道。
“随他们怎么说,但求问心无愧。再者,借贷一事,总是不好。若叫有心人知了,还不得踩死我去!”王熙凤肃道。
来旺家的就笑了,只道:“奶奶也太胆小了,谁敢议论奶奶,若收了时,公道说,我们还省些事,不大得罪人。1”
这话说的,仿似一片忠心为了她。背地的,还不知道收了多少好处。
王熙凤且不理论,只道:“让我想想。”
“奶奶且慢,还有一事未禀。”来旺家的脸色一变,道:“馒头庵里的老尼,前儿来给老太太、太太请安,又来咱屋里找奶奶。她听说奶奶到了庄子上,便想着来问问平安。只是听闻史侯府一向懒怠礼佛,不敢怠慢。这里虽不是史侯府,到底是史家地界,不敢贸然来访,还请太太通融。”
王熙凤是一贯不信阴司报应的,凭什么事儿,好的、坏的、脏的、乱的,只要她能管、想管,也就管了。只不过,史大姑娘主儿,她不敢做。若她是个等烈货,那个就是特等烈货。再者,她如今已不管事,又和二爷闹翻了,人都搬出来住了,行事也不方便。
“我如今不过府里一闲散人士,日日吃饱喝足,没甚烦心事,有什么安不安的。你去跟她说,我这没什么不好的,不劳烦她老人家了。她若有事,只管找太太去,那才是正理儿。”王熙凤回道。
来旺家的就道:“三教九流,原就是伺候人的,还道什么劳烦不劳烦呢!奶奶若肯见她,便是给她脸儿。她们这等人,别的本事没有,走街串巷、迎来送往的,嘴上的功夫最是厉害,不然怎能说得许多布施。可就这样的小人物,若有个歹时,能生事呢!”
王熙凤哼了一声,冷笑道:“我还怕了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