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程余风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天花板之上，这一下，他也瞧出了蹊跷：

刚刚显现的太极图案已经完全清晰,此时只有边缘隐约闪着一圈红光。

但是随着整个木塔天顶亮度提高,之前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的其他部分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那是无数密密麻麻的纤细纹路,乍一看像是一张血管网络被画在了天顶，模糊下甚至会有它们并非静止的错觉，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那些东西是什么？”程余风下意识皱了皱眉，问道,“看起来有点恶心。”

“信仰塔台是虚空的力量之源,那些纹路是通往塔心根源的，”逢箜越说道,“这座我之前没来过。虚空也在防着我,出了境域的塔台我统统不知道。”

“就是因为祂无法在其他的境域内完全监测我,所以只会怀疑，”他从身侧摸出一把黑色的短刀，“我们只有先从外围削弱祂的力量,才可能摧毁恐怖世界的那些。”

程余风心中还有疑问，但他按捺下来，想等一切结束之后再说。

况且,他很有些好奇这些“信仰塔台”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彻底摧毁。

逢箜越四下环顾了一圈，“你后退一点，我上去看看。”

程余风往后一退,就看到逢箜越猛然蹲下,向地面拍去，下一刻，他整个人忽然消失了。

嗯？程余风一怔,这是什么法术吗？

过了几秒，逢箜越的声音从天顶不知道哪里有些飘渺地传了下来，“好像就是这里。你看下地面，有一支青色的蜡烛。”

“你把它立在地面，点燃。不需要火，你轻轻拉三下线芯松手就行。”

听到这句话，程余风先在地面扫视了一圈，果然在逢箜越消失的地方看到了一只小小的蜡烛。

他拿起它时，从上面感觉嗅到了一股泥土与树叶的味道，心中明白过来：

这很可能就是“母亲”给予逢箜越的帮助之一。

把蜡烛立在地面，程余风小心地找到了蜡烛的线芯，拉了三次，迅速地收回了手。

一星青色的火苗从蜡烛上猛地腾起，摇摇晃晃的，看起来甚至很脆弱，仿佛就要熄灭了似的。

“好了。”程余风抬头说，“你那边呢？”

从天花板上遥遥传来几个模糊的短句，依稀分辨出是“果然”“我就知道”，其余的听不清了。

接着，逢箜越提高了声音说道：

“看到你后面那面墙了吗？你等下观察一下它有没有什么变化。”

“好。”程余风应了一声，转身走到墙边，凝神静气地等待。

上空像是有什么碎裂了，“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声巨响如同雷声一样在整座木塔中炸响，地板都开始摇晃起来：

“轰！”

有灰尘细细簌簌地落下，程余风用手挡了一下，没在意这种程度的摇晃。

墙面果然有了变化。

他微微睁大眼睛：

原来……这就是逢箜越想让他看到的东西吗？

墙面随着摇晃逐渐亮起，淡红色的光芒火焰一样在墙身上滚动着。

这不是一面墙——

它在亮起之后终于显露出后面的东西，之前在黑暗中看不清，原来，在半透明的墙面后，还有一个房间。

而那房间中的东西，是程余风确实没有料想到的。

那是雾一样翻腾着的黑色。

仔细看过去，那层涌动的黑色好像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很多不同的气态流体交缠在一起构成的。

从墙面这层淡红色的光中看过去，那些黑雾也被蒙上了一层血色，显得诡异起来。

他皱了皱眉，往前踏进一步，而后程余风在木塔的崩裂声中听到了别的东西。

那是交杂在一起的乱糟糟絮语，是细碎的交谈与尖叫，还有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他的感知。

程余风明白了。

他面前这面墙之后，就是逢箜越提到过的——

灵魂“转化”之地。

那些黑雾翻涌着向下坠落，程余风顺着它们的轨迹向房间下方看去，只看到空落落的一片黑暗。

看来是不能知道它们的去向了。

他耳朵一动，听到后方上空响起摩擦的声响，于是转过身去。

逢箜越从黑暗中跳下，敏捷地落地，同时朝程余风伸出一只手去：

“跟着我，我们该走了。”

“这里马上就要坍塌了。”

“那里就是你想让我看的？”程余风朝后方一指，“它们会去哪儿？”

“我现在也不知道。”逢箜越说，“我只知道虚空一直在收集它们。”

“但我也不知道它们的去向。”

周围墙壁的崩裂声变得越来越大，程余风知道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他把手递给逢箜越，被后者牢牢握住。

而后，从两人手掌交握的地方，一道白光流泻出来，渐渐将两人包裹进去——

程余风看着与逢箜越交握的右手，忽然想道：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相信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