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了魂般伸手去接,被骤雨一般大口大口的热血烫得掌心几乎溃烂,他茫然无措地喃喃道:“为何,我分明、分明没有选……为何会如此……”
卫寒阅轻轻道:“因为……是「一晌眠」啊……”
“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相传百年前有一对恋人,因不为世俗所容,故而相约殉情,那女子擅制毒,却不肯服用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反而为自己与情郎制了一种服下后不会立即毒发、须待三个时辰后方见效的新毒,留足了二人死前最后互诉衷肠、春风一度的时间。
贪欢一晌,死生相偎,是以呼之为「一晌眠」。
——戏文中两情缱绻的唱词,却用来为一种剧毒命名。
早在二人进山前……早在穆隐深端来漉梨浆前,卫寒阅便已为这一刻做好了准备。
“阿阅……”穆隐深强自镇定道,“咱们、咱们马上回宫,太医会为你解毒的……”
可哪里来得及?穆隐深战栗得几乎抱不起卫寒阅,望着对方紧闭的双眼,浑身血肉仿佛都被山间彻骨的夜风刺得冷透。
意识渐渐抽离,卫寒阅已有些辨不清现下何年何月、身在何处,梦呓般小声咕哝道:“有些冷……岑淮酬,我想吃蟹酿橙,不要肥膘,糖和醋多一些……”
穆隐深不晓得岑淮酬是谁,只觉脑中空白一片,在卫寒阅心跳停止的一瞬,似有无数纷乱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刀刃般划得识海支离破碎、痛楚难当。
卫寒阅细瘦的手腕柔柔地垂在他膝上,穆隐深失魂落魄地捧起来,整个人仿若再度置身当年的宛郡——他在定端元年第一场春雨前永失所爱,握着对方流干了鲜血的手腕,痛得心内成灰。
而今夜,疼得喊不出声的小狗又被主人潇洒地、毫不眷恋地丢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