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慈生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一句话,但是旋即他就意识到或许只有自己现在听得见身后的邪恶家伙说了些什么。
他抿唇,目光先是从孙妈身后的那个狱卒脸上转了回来,落在了地上,大脑飞速运转。
想救孙妈吗?当然是想的。
慈生并不是什么圣母,他不是那种看到了坏人或者普通人,就必须得要搭上自己性命去救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范围和限度在哪里。
但是,这个孙妈首先给慈生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慈生虽然只跟她相处了短暂的一段时间,但是还是比较心疼她的;其次,她是狱卒女塞进来的,慈生觉得她能够被喊来让慈生“收留”,那么自然是有原因的。
如果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
而且这是他的本心和底线,他保持自己的善良并不需要别人的回报。
但是,但是!
慈生咬牙,他浑身都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因为自己刚刚是身体失去了平衡,腿绊在了一起,身体前倾双手着地,现在整个膝盖小腿、手心手臂,全部都好像是被砂纸磨出血,之后又浸在盐水里疯狂发酵。
痛,都要痛死了。
想要救孙妈,可是自己没有办法,没有过人的体能。
而且举目无亲的……
身后的黑雾对他说的这些话语,简直就好像是那种诱惑低语,就感觉在引诱慈生,让慈生跟他做出什么交易一样。
可是祂是谁?慈生能够相信祂吗?
这才是他现在觉得最重要的。
慈生从刚刚开始就在心中不停地呼唤小一,他其实是觉得小一是站在他这里的,之前两世好像还成为了一只雪白团子,但是现在——
准确点说,这个世界的资料传输结束之后,小一就消失了。
别说小白团子了,慈生的脑海中都找不到它。
这下是彻底没有办法指望外援求助了,也就是说慈生必须要自己跟这只恶鬼纠缠折磨。
“我想不想救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凭什么相信你?”慈生小声咬牙说出了这一句话,“你没有给出任何的诚意,我是不可能跟你做什么交易的。”
他的这两句声音很小,而且是低着头说的,所以大概是不会被狱卒他们听见的。
话音刚落,慈生尚且没有等鬼魂给他的回复,就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似乎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才站稳。
青年上前两步,将已经走回来的惊恐孙妈给拉住,明明自己尚且还是一只羽翼都尚且没有丰满的雏鸟,却没有忘了保护别人。
“您还是去忙您自己的事情吧,等晚饭的时间,我相信会有狱卒来管她的。”慈生冷汗涔涔,跟那个驼背的狱卒极限拉扯,“您身旁也有人需要管不是吗?”
慈生说完了之后耸了耸肩,看上去非常自然又非常平和。
“呵……”驼背的狱卒笑了一下,眸中闪出来的锐利精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死死地盯住了青年的身子,片刻之后又落在了他的脸上,语气里带着看透了之后的了然,“是啊,我当然有人要管。但是,你们也是我可以动手帮忙管教的,毕竟都是同事,你说我要是不帮帮她,她多累啊——”
很显然,驼背的狱卒意思就是说,虽然你们不归我管,但是晚上我很有可能过来将你们抓走。
而且孙妈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冲出去违反规定的,这就更加麻烦了。
慈生一瞬间陷入了沉默没有说话。
伴随着驼背男话音的是“丁零当啷”响起来的镣铐声,慈生这才抬头注意到了那青年男人和金发碧眼男两人苍白又带着震惊般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们现在就是一个被捆绑着的姿势,看上去真的非常狼狈。
他们恐怕也没有想到为什么孙妈乍然冲出去就违规了,更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晚饭的时间带走,现在整个人都是非常懵逼的,大眼瞪小眼、正竖起耳朵听着慈生接下来的话。
慈生心中默默思考了一会,旋即才开口:“难道大人你们也在乎什么业绩?您想要将这个人抓走算到您的业绩点吗?”
驼背狱卒似乎没有想到慈生会忽然说出这么现代的话,手中的镣铐枷锁一抖,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
慈生额头上流下来了一道冷汗,半晌接着道:“我想很快就要吃晚饭了,不知道负责管我和她的狱卒什么时候会过来,不知道您二位之间有什么龃龉,不过还是尽早解决比较好。”
话说的甜蜜蜜的,可是慈生的言外之意却也很明显:负责管我们俩的狱卒要过来了,我等着你们俩狗咬狗。
“哼。”驼背男霎时间从鼻子之中哼出来了这一句,冷冰冰地摔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枷锁,半晌之后才继续道,“行啊,反正晚饭的时候我会等着你们的——”
慈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才看到驼背男的身后跟着的两人回头焦急地瞥了一眼,之后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一同进去了。
安静了,终于安静了。
驼背男走之前还没有忘了将门虚虚地带上,特意不落锁望着慈生,似乎在简单粗暴地诱惑他出来。
慈生心中狂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阵抽痛,半晌拉着孙妈走到了床铺的旁边,果不其然地软倒在了地上,勉强依着床没躺下去。
“孙妈……”慈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就好像是那种看着父母亲被骗取了巨额财产、现在要替父母还债的儿女,“您……真的不该出去的。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
一边说,慈生额头上面的冷汗一边流,片刻之后就顺着他纤长的睫羽下来,将睫毛打湿成了一绺一绺,在幽黑的眸光映照之下显得非常脆弱又非常狼狈。
浑身,哪怕没有伤口的地方都在火辣辣的疼痛,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痛出来了,真不是真人可以忍受的感觉。
“今天晚上等那位狱卒过来的时候,要么您得要跟着她走——这是最为无奈的办法,要么是您藏起来逃过一劫,要么最差的就是……被刚刚的那个狱卒带走。”
慈生勉强冷静地替孙妈分析了一下接下来有可能的几种结局。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的脸色太过于苍白,而且表情也是有些难受痛苦,所以孙妈被他的这种严肃和认真吓着了,忽然一下子将手提起来,手足无措地在空中乱挥,口中吐出来了不成连贯字句的话语:“……阿、阿……慈,不要,……我……”
慈生忽然心中一酸,又是觉得难受又是觉得无奈。
看到这样的场面,恐怕没有人能够不动容。
慈生安慰道:“孙妈,我没有要让您走的意思,但是现在的处境真的太难了,我们必须想到办法——”
他话音尚且还没有落下,就忽然感觉自己的发丝一重,一只手落在了自己的头发上面,动作虽然笨拙,但是已经尽力轻手轻脚地帮他理顺了。
“慈……不哭……”孙妈的脸上咧开了一个傻乎乎、安慰慈生一样的笑容。
她或许其实根本就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刚刚被控制了,但是看到慈生的脸色,就笨拙但是淳朴地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关心。
“不哭,乱……不漂亮,笑。”
慈生呆呆地张了些唇坐在原地。
哭了吗?没有吧。
可是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确实摸到了温热和咸涩的泪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真是不合时宜。
明明没有想要流眼泪的,真的。
感觉是从灵魂之中叫嚣的某一种疼痛,就好像孙妈并不是一个才刚刚认识的家伙,而是跟慈生很熟悉;慈生就好像是看着老朋友在自己的面前离世消失。
明明都要到这种危机的关头了,只是哭真的太没有用了,慈生呆呆地想,我真的是太没有用了。
孙妈其实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看到慈生摔倒了,脸蛋上带着忧愁的神色、头发乱了,整个人像是一个软绵绵的小坏娃娃一样缩在了角落和原地,似乎很痛苦。
所以,她打算用刚刚慈生对待自己的办法,伸出手来轻柔地帮他理一理头发,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冲他指着上面的床,手舞足蹈地乱比划。
真的……
慈生的声音微哑,他刚刚无声地将自己的眼泪给抹掉了,
现在,他感觉自己的胃中终于有点饿了,估摸着时间过去了一半,至少还有一两个小时够他思考和……谈判。
慈生想到这里,用洁白的牙齿咬住了自己的唇瓣,微不可见地略微颤了一下,似乎已经提前在恐惧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慈生终于开口反过来哄孙妈了:“孙妈,您先躺着睡一会,等一下我喊你醒来你再醒来好不好?”
孙妈觉得自己惹得慈生不高兴了,所以懂事又听话地点了点头,立刻就乖巧地拉过来了被子将自己盖上了。
慈生也慢慢地扶着旁边的梯子将自己给站起来。
在站起来的瞬间,慈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似乎是被谁给扶了一把,轻柔又小心,一阵冰凉的气猛地窜出来。
“……宝宝,考虑地怎么样了?”
开口的还是那个声音。
如果说,刚刚祂的声音还好,尚且没有让慈生感觉到有什么,他还能够义正辞严地拒绝祂,指责祂的简陋和不靠谱,那么这次便只能说慈生动摇了。
动摇了,想要死马当作活马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