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满心忧虑,她早早离开载歌载舞取悦女神的山陵仙女们,找了个山洞躺下。她没试图逃跑,阿尔忒弥斯定然严密监视着她的动向。

没想到入梦后,她终于见到了厄洛斯。

厄洛斯像是能听见她的心声,主动解释说:“你睡眠时与灵魂出窍近似,只要费点工夫,我就能将你带到这里。放心,阿尔忒弥斯无法察觉你与我接触,她最多会觉得你的睡颜分外安详,看上去简直就像陷入了永恒的安眠。”

“……”

“你的处境有些不妙。”美少年模样的爱欲之神虽然这么说,却悠然自得地晃荡着双腿,面上不见丝毫焦急,反而有点兴致高昂。

她爽快承认:“是我失误了。我漏想了被其他神明监视的可能性。”

“不,你低估了阿波罗对你的关注程度,这才是根源,”厄洛斯愉快地勾唇,“换个角度想,这是好事,不是吗?如果不在意,他也不会请阿尔忒弥斯看护你。他对自己的姐姐颇为尊敬,不会轻易麻烦她。”

她不置可否,转而询问:“阿波罗是否知晓我被带走了?”

“他还在德尔菲神庙的最深处呢。”厄洛斯嚯地从云柱顶端跳下,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你猜他发现你消失之后,会不会来找你?”

她没立刻作答。

比起最开始露骨的拒绝,在她一次次尝试后,她确实成功拉近了与阿波罗的距离。卡珊卓仔细揣摩她“发芽”时他的态度,也许还称不上喜爱,但他无疑对她生出了些微好感。

只是异性间的好感与晨露夜雾是同样靠不住的东西。风向稍变,日光略强,就足以令它消散。

因为她强行获取了一个受害者身份,阿波罗才勉强同意她留下。她知道他对她怀有疑心,甚至产生过杀意。她主动黏上去,他碍于责任不会退开,也许有那么片刻会被她吸引;但如果她主动消失呢?

也许对阿波罗来说,他此前就是缺一个让他人接手她这颗定时炸弹的契机。现在阿尔忒弥斯主动介入,他没有理由拒绝。

“我想他不会。”卡珊卓答道。

厄洛斯仿佛觉得她的答案很无趣,一偏头:“你好像对你自己、还有对我太没信心了?”

她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单相思的人原本就容易陷入一厢情愿的幻想,误读对方的善意。您的金箭非常厉害,我不能犯那种错误,所以我宁可悲观一些。”

“可你目前为止做得不错。我曾经担心过你会在金箭的左右下,直接对阿波罗坦白所有实情。但你没有。”厄洛斯兴味盎然地盯着她,她有些不寒而栗。

“对你而言,欺骗与爱是可以自然而然共存的东西。我都有点好奇了,你在原本的人生中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有趣又割裂的处事态度。”

卡珊卓什么都没说。

爱神又叹气,像个面对顽固小辈的长者。这老成的态度与他青春永驻的外貌格格不入,却也令他显得加倍高深莫测。

“看来你不打算等着阿波罗行动,那么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服从狩猎女神,等金箭失效再想办法重新靠近他。我可以保证,在那之前,你这具躯壳还撑得住。啊,当然,不排除会和之前那样,因为金箭出点小问题。”

卡珊卓握紧双拳。她当然不甘心自废进度。

厄洛斯看着她的表情笑起来,笑容迷人却也恶劣:“第二个选项你也该想到了,从阿尔忒弥斯身边逃走,逃回阿波罗身边。别急着否定,听我说完。”

“之前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好歹也是爱与欲望之神,当然能够察知任何人在这方面的喜好。所以,我让你的这具躯壳汇聚了他理想中渴求的一切特质。”

她愕然眨了眨眼睛,慢了半拍才彻底理解了厄洛斯的意思:

换而言之,“达芙妮”就是阿波罗的理想型。

顽劣的爱神笑容加深,慢吞吞地抛出邀请:“所以,我可爱的达芙妮,要不要赌一把,看勒托之子是否愿意从姐姐手中庇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