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特的心绪更加黯然了。如果我真的叛立,那么,身为领导者的我,是不是也要像希亚洛那样口蜜腹剑呢?
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没有尝过权力味道的人谈权力到底是芳香还是腐臭,没有用过魔法的人论魔法是美好还是可怕,两者同样是虚幻而毫无建设性的。
然而,葡萄放久了尚且会变质。那权力者呢?在无限权力长期薰陶下的人,是否也会跟着变质?
对于无辜的人民来说,一个心灵变质的君主,可不是一句:“你只有那种程度而已。”,就可以解决问题的。难道说,每隔三五年,就要历史重演一次,进行打倒、被打倒、推翻和被推翻的恶戏吗?
真是恶质的把戏啊!莫非,我真的不能拥有多一些推动自己命运的选择?不过,正在心中感叹之时,杰特突然听到了一句:“杰特·拉洛大将军听封!”
迅速回过神来的杰特,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已落到自己的身上。
定下神,杰特马上出列,在殿中间单膝跪下,道:“臣在!”
“鉴于杰特·拉洛大将军忠君爱国,作战英勇,屡建奇功,为全军之表率。晋升汝为利卡纳王国元帅,担任王国东方军总司令,统领东北、东、东南三地所有王国直属军团、地方军、以及贵族私兵团。云飞大陆历1680年11月8日,利卡纳国王利卡纳二十五世。”
杰特直起身子,恭敬地上前接过元帅权杖。从此刻开始,杰特成为了利卡纳近二十年来,利卡纳的第二位元帅。他的地位仅次于那位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像幻影一样不知道是否仍然存在的利卡纳第一军团团长。
而且,刚过22岁的他,也成为了利卡纳历史上,最年轻的元帅。
表面看来,杰特的微笑犹如熙暖的春阳,平和而温软。但在这副不得已挂在脸上的面具下,杰特的内心却如波涛滚滚的汪洋大海——久久不能平息。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般发展了。没有人会希望前门赶狼,后门进虎的。老头子和希亚洛也不例外,他们果然是担心卡奥罗一党勾结希曼、谢尔斯达两国。所以,就让对付希曼卓有成效的自己,充当这个屏障的角色。
的确,如果真的是自己掌控大权,要挡住这两国应该不成问题。但他们又如何确定自己真的会效忠于他们呢?还是说,自己其实也是他们没有选择的选择呢?难道……他们手上还拥有控制我的强有力的筹码?
然而此刻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晋升哥亚鲁为镇北大将军,统领所有北方军队……”
没听完,杰特的心又是一颤。怎么回事?
更有甚者,接下来的“杰特连锁店”不断开张,更让杰特惊异莫名。在军团重编、封地划分等一系列重大问题上。竟然全是跟自己关系密切的人受到了提升。看势头,老国王和希亚洛似乎把赌注全押在了本人身上。事态的发展,只能用扑朔迷离来形容。
其中,最夸张的是,杜法兰直接跃升为公爵,领地扩大二分之一。然后,瑞普和维亚升为上将,统率重新编成的第四、第七军团,而且依然隶属自己麾下。
基本上,除了罗特尔之外,在这次对莱卡作战中有功的,都获得了期许以上的晋升。从某种角度上看,在这场战争中最大的赢家就是杰特,只有他的势力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膨胀。
而从兵力的角度上看,如果把哥亚鲁的兵力也算在内,那么杰特麾下的总兵力竟然达到八个整编军团、合计六十万人之多。
所以,杰特呆住了。他向希亚洛,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的,却是和煦平淡的笑意。他竟然在希亚洛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样名为信任的东西。
或许,这不可能发生。不过在此刻,这的确发生了。姑且不论希亚洛内心深处是否真的信任自己。但他现在做出来的,的的确确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所以,杰特迷惑了,惊讶了,他只能惊叹世事的无奇不有。杰特决心用平静愉快的心情继续欣赏精彩绝伦的马戏表演……
宫殿里,奏起了只属于英才的乐章。似乎在预示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权力争夺战,只有英雄和枭雄才有资格参加。
而杰特,却带着无数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知道,此时在帝都自己定必会成为所有人的谈资。但他却不知道,在权力的顶峰上,也有两个人在谈论著自己。
※※※
“父皇,我们如此信任拉洛一党,真的没有问题吗?”希亚洛恭谨地问道。
“你这个说法本身就有问题。”
“有问题?”
“不错。假如拉洛真的选择独立叛变,最终还会站在他身边的,并不是我们今天提拔的这些人。他们只是朋友,并不是同党。”
“哦?”
“你还记得吗?拉洛参与的每一场战斗,他都可以获得更多。但他没有。对希曼如此,对莱卡也是如此。每一次,他只需点点头,就可以获得比现在更多。”
“不错……”
“况且,他的权力,不都是你给的吗?身为当事人的你,对杰特的了解应该比我更深吧!”
“的确是这样,但我仅仅是出于制衡大哥才……总之,我对拉洛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没看到他在政治上的孤立吗?”
“……那杜法兰呢?”
希亚洛说完,国王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他一下。似乎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唉!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坏了……如果不是怕拉兹处决所有俘虏,他是不会跟任何势力搭上关系的。”
“包括我?”
“也包括我!”老国王的说法,让希亚洛大吃一惊。
“那他……”
“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武人,或者说是正直廉洁的贵族,起码直到现在为止都是这样。他战,只不过是为了利卡纳的人民。无论是对我、对你、还是对整个利卡纳来说,他的身体里并不存在一样叫忠诚的东西。”
“什么?”希亚洛再次大惊失色。
“如果他真有忠诚的话,那么也仅限于人民罢了。不过,正是这样的人,你才可以信任。”
“……这样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的没错!但现在不是时候。不过,你能明白‘世界上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就是你自己’这个道理,也算不错的了。”被父亲说穿的希亚洛,神色稍有异样,不过很快就回复了平静。
的确,在这个黑暗的宫廷里,只有在你认为对那个人的信任,多于对自己本身的信任时,你才可以相信对方。这就是宫廷的信任。只是,这种信任,永远都只存在于理论之中。所以,帝皇永远都是孤独的……
“父皇,听说大哥在今晚举行一场私人宴会……”
“你担心他会被卡奥罗收买吗?”老国王轻轻地瞄了儿子一眼。
“拉洛是阻断外部势力的关键,所以我怕……”
“那我问你,假如你是拉洛,你会不会去?”老国王轻描淡写地问道。
“……我会的。顶多,事后向另一方说声道歉。”希亚洛同样轻描淡写地回答后,神秘地抿抿嘴。
突然,老国王笑了,希亚洛也笑了。他们同时大笑,笑声很大,很阴,也充满了怪怪的味道。不过,狼和狈的笑声,试问有多少人可以区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