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长,两位一路保重。”张翎的声音有些低,他的手握在行囊上,这是他在燕军的行囊,这行囊跟着他从燕国一路向南,往后要陪着他就在黎国一段时日了。
.
冬日里来,如今快春尽了,一行人才回到燕国境内。
顾云早些时候往南岭去寻柳暮雨,这会子得了消息就走旱路往临安城去。
临安的风景正好,桃花瓣铺了满路。
襄王一行人已被内院查处,容煜念在旧情没有杀他,只贬为庶民,收了府邸和下人,刺了字发配到南岭修河道,与驻守的将士们一同乘船南下。
临走那日,前来送行的唯有裴印堂。
风卷花落,襄王的目光在见到裴印堂时略略滞了一滞。
“你来了。”有些意外,打从内院处理了他,曾经收留的门客就没有一个来过问发生了何事。
没想到到头来,过来看他的,是家世显赫什么都不求的裴印堂。
裴印堂沉默了片刻,道:“南边湿冷,你素来怕冷,记得带够衣衫。”
襄王闻言,不由笑了笑道:“我此去是赎罪,从前的衣衫是穿不得了。我没想到,今日送本王的会是你,从前种种是本王对不住你。”
谭杏儿一事,是襄王派人给安阳侯献的计策。他没有想到,裴印堂一个棋子,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情谊。
“陛下待殿下不薄,为何殿下要……”后头的话,裴印堂没有说下去,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事实。
襄王通敌叛国,是已坐实了的罪名。
这么些年来,裴印堂与襄王无论冬夏都在一处,却从来不曾察觉他有这样的心思。
“哪来的为什么,只是心有不甘罢了,人越留在山水之间,就越是会想,如果登上那个位置的人不是容煜,大燕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有时候越是将不在乎放在口中,就越是在乎。他这一辈子的绸缪与算计,都隐藏在一张与世无争的脸庞之下。
他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没能早一些杀死容煜,杀死江逸白。
“你走吧,本王的事会连累到你,裴家世代忠良,你最好不要与本王有什么牵扯。”
许多事都还未水落石出,裴印堂这样重情,无非是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来日若是真相大白,也不知会不会是裴印堂这个忠臣良将,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襄王说罢,拂了拂衣袖往船上去。
“殿下……”身后的人突然唤了一声。
襄王回眸,见裴印堂的眉蹙了一蹙。
“查处襄王府是西云王的意思,陛下重情,西云王却不见得,一路上多加小心。”
“你该走了。”
襄王不耐烦地道了一句。
再迟一些,该叫那小子的眼线看到了。
裴印堂说罢了话,转身而去。
不远处,身着青衣的男人摇了摇头,往宫城的方向去。
.
宣华殿,江逸白抱着怀里的孩子,静静听着身侧内侍所言。
“小裴将军身上没查到什么,依老臣看这襄王也算是对得住小裴将军了,这些个脏事都给他撇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