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娘抿了抿嘴,小声道:“回头再说。”
又催他赶紧回家。
送走了未婚夫,张四娘回得家中,刚进门,就听里头数落声。
“你说你,旺财好好的看门,你去作弄它做什么?”
“呜呜,我哪里晓得它真会抢我的蛋!”
“活该,看你嘚瑟那样子,拿那几个蛋整条街都跑遍,真以为自己是个蛋王了??邻里街坊的自己玩玩也就罢了,那猫儿狗儿也不放过,你手里鸡蛋都凑到旺财那嘴边去了,它不抢你的抢谁的?”
这话音才落,屋子里便响起哇哇哭声。
张四娘忙进得门去,就见先是侄女哭,侄女哭了,侄儿觉得自己不哭吃了大亏似的,也跟着哭,一个两个都在比谁哭的声音大,自家嫂子吼了这个,吼不了那个。
她忙走了过去,又把手中篓子、食盒一放,道:“看看姑姑带什么回来!再哭一个都没得吃!”
见了带霜的新鲜李子,黄灿灿、顶端带红,还散发着清新香甜气味的杏子,又见那样大的虾,一大根筒骨并上头的肥瘦相间贴骨肉,小孩们连鼻涕眼泪都顾不得擦,纷纷围了过来,这个喊姑姑,那个抱腿撒娇。
马婶子忙叫“四娘”。
张四娘便把手头东西给了自己嫂子,由她分配,等打发完侄儿侄女,她拉了拉嫂子的袖子,两人一道进了屋子。
马婶子进门就埋怨道:“怎的原是去送个蛋,送点茶,倒还带这许多东西回来,你这丫头,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上门打秋风——哪有这样送礼的!”
张四娘却是没有解释,也没有答话,而是沉默了几息,忽然道:“嫂子,你说我若跟着宋小娘子去京城,给她手下打杂,不要工钱,只管个饭,成不成的?”
马婶子听得一愣,却是道:“宋小娘子同意吗?”
又道:“你莫以为自己不要工钱就多了不起,平日里外头学徒工,哪个又有什么工钱,师傅一个月给个一二十文零用就算大方了,更何况小娘子这样手艺,这样脾性——这几日见天有人跟我打听,问大饼来路,又问宋小娘子还收不收人,还有那愿意倒贴钱去学手艺的!”
张四娘道:“我晓得!”
她把刚刚跟宋妙的对话学了出来,才道:“我听娘子话里意思,像是愿意收我,也看好我,只是碍于许多事……”
马婶子也有些为难,道:“娘子说得很有道理,你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或是受了什么委屈,一个姑娘家,莫说你哥,我也不放心啊!”
又道:“况且那婚事怎么办?王家样样都置办好了,虽是家穷些,心意给足了,早上他娘还来同我说,想盖两间屋,给你们当新房!”
张四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嫂子,你说,让三郎同我一道入京怎么样?”
马婶子发了一下懵,马上问道:“你同他商量过了吗?”
张四娘摇头道:“我想先问问嫂子。”
又道:“我原就想过,咱们家、王家,都是穷门穷户的,在滑州许多辈了,除却打渔、做活,就是去浣衣坊,前次摆个摊子,辛苦个把月,也没挣到什么钱,我自己就算了,将来成了亲,有了娃,却不想叫他们再撑船使杵。”
她说到此处,又道:“都说树挪死、人挪活,嫂子你是瞧见的,宋小娘子那样好手艺,人又大气,是个做大事的,眼下虽欠债,那铺子迟早要开,凭她的能耐,肯定越开越大,我此时跟了去,只要好好干,难道会被亏待了。”
“我要是在京城立住了足,家里说不得也能投奔过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那可是天子脚下!巧儿、虎子他们,岂不是还能有个更好出路选?”
“今次难得遇到这样好机会,娘子平日里对我也有些赏识,若不努力些去试着抓一抓,我只怕日后一想起来晚上就要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