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听说了,要是给的钱多,还能选那等轻松差事!”
屋子里慢慢就安静下来,人人看向宋妙。
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哪个不比宋妙晓得钱家威风跋扈?
再穷再苦,谁没有个三大姑的八大爷的儿子的表妹的小姑子的婆婆的邻居在衙门当差?
有心打听,又互相传播,而今简直人人都对河堤、衙门事情能数得出来三分——就怕出了什么岔子,影响了自己难得寻到的工。
宋妙此时才知道,原来钱忠明还有个“钱大虫”的诨号。
这所谓幕后指使,实在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等抓了人,审问清楚才好知道。”
“要是那人当真是钱大虫指派,让衙门审问,这就是自己审自己了!哪里审得出来!”有人忙提醒道。
宋妙便道:“衙门里头自有人跟进,只是除却伙房里头,大家这些日子自己也小心些,尤其早上,来官驿坐骡车的要结伴来,自己去的也要结伴去,最好不要落单。”
又交代了好一会,无非除却厨房事,也要注意自己安全云云。
最后,却是忽然点了张四娘并那凤婶子,另还有两个婶子名字,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前两个经手发现的发了一贯钱,后两人参与发现的各半吊钱,道:“四位今次立了大功,这是奖励的赏钱。”
满屋子人,个个羡慕得不行。
甚至还有人忍不住低声道:“怎的这样好命!宋小娘子样样都交代过,还背了那五十二条,只要照着做,谁人都能发现不对——怎的今日不是我去库房领料!”
“咳咳,这话虽不当说——只盼再来一个投毒的罢,给我逮住,也送我一吊钱赏银!”
“哎呀,我这眼睛火辣辣、热乎乎的,不会得眼热病了罢!什么时候轮到我白捡钱!”
这些话自然都是说笑,可那说笑里头,更有几分真心——成吊的钱,哪个看着不眼热呢?
宋妙发了钱,又鼓励了几句,外头就有人进来传消息,原来那韩砺到了。
她带着人把库房都过一遍,又仔细解说一番事情经过,最后才道:“不知那方全究竟什么意图,衙门如若不能审问清楚,好生处置,日后伙房难有宁日——虽然今次是防住了,毕竟人在暗,我在明,太过被动,还得麻烦公子帮忙问一问后续,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而韩砺得知伙房有人投毒,自然忧心,一路匆匆而来,然则进了门,只见宋妙镇定从容,早早就把事情处理妥当不说,连一应娘子、婶子也全数安抚完了,连奖励都已经发好,还在筹划釜底抽薪。
他虽早有心理准备,见得这样场面,依旧有些意外。
见得伙房事事妥当,人也妥当,至于面前这一个,更是全须全尾,并未受什么大影响,韩砺心中一松,道:“宋摊主放心,此事我会叫人紧跟,哪怕衙门给不出个正经答复,我自会去追查。”
又道:“只是伙房接下来当要更警惕些,人也要更警醒些。”
两人又聊了几句,不过说些伙房、河道问题,因各自有事,也不敢耽搁太久,互相告辞一番,又各去忙各的。
送那韩砺出了门,宋妙方才回了院子。
她前脚刚踏进,就见一人站在一只水桶边上,左手叉腰,右手里擎一碗水,抬头仰脖,正把那碗水一口气干完。
喝完之后,他从袖子里抖出一方帕子来,拿水打湿,往脸上一盖,胡乱擦了两下,口中却是忍不住赞道:“痛快!”
正是孔复扬。
而那孔复扬听得动静,转身来看,见是宋妙,忙先叫一声“宋小娘子”,又道:“我实在口渴,捞一口水喝。”
宋妙忙道:“公子带水囊了吗?装些紫苏熟水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