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做的只有提醒,远离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毕竟大家作为士大夫阶层事见惯了光明。
谁待着没事给自己找麻烦,要去见黑暗里事怎么一回事啊?
“这帮臭虫做的事,如此恶劣,当真是该死!”
听着晏殊的话,宋煊也清楚他肯定是早就知道无忧洞的一些事。
但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及君子不立于危墙的人生信条。
即使晏殊知道了,他也不会去管的。
“十二郎,但是我还有一句话,你也不要总是按照圣贤的话去做,古往今来听圣贤话的人都死了。”
宋煊啊了一声,没听圣贤话的人也都死了啊。
但是这句话在宋煊听来又有些熟悉,总觉得自己好像也提过一嘴呢。
晏殊又拍了拍宋煊的手:
“你宋十二什么都明白,什么都别说明白;”
“你什么都清楚,可什么又都不太清楚!”
“啊?”
宋煊眉头一挑:“晏相公,那我该说什么?”
“说什么?”
晏殊长叹一声:
“要么就说别人听不懂的话,要么就别说。”
宋煊思考了一会,这不就是马科长的“如说“吗?
“我知道你小子是个有本事的,做事不如你老师范希文冲动,但是你冲动起来连范希文都要排在你后面呢。”
“如今为官是应该有冲劲,但是你现在这口碗还浅着呢。”
“根本就盛不了多少水,虽然我不会结党,可是朝廷当中结党的人太多了。”
“你如此年轻,不要一位的只顾自己痛快做事,忘了花花轿子众人抬的道理。”
‘要不然这宰相之位,你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当上呢。”
晏殊对宋煊的期许是十分高的,要不然也不会当初在发解试罢黜宋煊一次,希望他能够认真打磨,更进一层楼。
事实证明,那次罢黜确实是刺激到了宋煊,让他觉得随便考考就能上的心思,直接熄灭了。
可是官场与科举场上不一样。
晏殊知道宋煊家里没有这个氛围,他那个岳父曹利用也参悟不透这为官的许多道理。
因为在晏殊看来,曹利用他就是一个嚣张跋扈之人。
如何能身体力行的教导好宋煊?
宋煊确信晏殊是把他的真心话说出来了。
但是若是自己这个时候就没有心气和冲劲,以后就更没有了。
“晏相公,你久在东京城居住,对于无忧洞的官方了解,知道多少?”
听着宋煊的认真询问,晏殊摇摇头:
“我不是很清楚,只晓得一件事。”
“什么事?”
晏殊压低声音道:
“先帝曾经派遣皇城司的精锐十二人小队潜伏进去,结果没有一人生还。”
“自此之后先帝就没有再次派人尝试剿灭无忧洞。”
听着晏殊的爆料,宋煊就知道,这种眼皮子底下的事,是个皇帝都忍不了。
除非他没辙。
就跟无法收复燕云十六州一样。
倒是符合宋真宗的性格。
宋煊认为晏殊没有说谎,他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哄骗自己。
“看来十二人的精锐小队不够,至少也要往里面撒上一百人,最好有内应,兴许才能探明足够的消息回来。”
“内应?”
晏殊摇摇头:
“你不要想的太简单了,据我所知,从来都是无忧洞挑人加入他们的势力,绝不是你想要加入就能加入的。”
“他们选人多是趁着灾荒,今年开封城被黄河水淹,会出现许多流民,是不是无忧洞壮大自身的好时机?”
听着宋煊如此言语,晏殊瞥了他一眼:
“倒是好算计,不过你能找出几个外乡人替你卖命?”
“这个就无需晏相公帮忙操心了。”
宋煊嘿嘿笑了两句:“我自是有人选。”
“好好好,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那我就提前祝你马到功成了。”
晏殊明白一个好老师的影响力了。
范仲淹这头倔驴可是教出来许多头“小倔驴”!
直到这个时候,棋局已经定的差不多了,曹利用还在垂死挣扎,夏竦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
同样走过来,晏殊主动介绍夏竦。
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
宋煊站起身来,对着这位主抓西夏,举荐范仲淹后期又打击范仲淹的人行礼。
夏竦对宋煊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他爹是武将,死于对辽战事,夏竦填补为三班差事的小武官。
后续还是他主动寻机,利用自身才华吸引了名相李沆。
李沆找宋真宗说情,给夏竦由武职转为文职。
如今又做到了武职这个位置上,可惜终其一生未能做上宰相。
宋庠在夏竦死后,写挽词还感慨夏竦没有做宰相去施展他经国济民的才干。
毕竟在大宋,你不当上宰相,很难把自己想要执行的政策颁布下去。
“宋状元一表人材,做起事来也丝毫不含糊。”
夏竦坐在对面,先是夸了宋煊一通。
“夏枢密使过誉了。”
宋煊也不会特意给他加个副字:
“这都是在我份内之事,若是份外之事,我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哈哈哈。”
夏竦摸着胡须大笑几声:
“宋状元当真是个为官的好苗子啊!”
晏殊听了这话,就想笑。
他瞥了宋煊一眼,瞧见没,这就是花花轿子众人抬。
人家可是官场老油子,在地方上历练了许多年。
宋煊靠在椅子上:
“夏枢密使谬赞,不过是小子为官后的一点心得体会,在夏枢密使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夏竦只是想笑。
直到此时,曹利用才把棋子仍在棋盘上认输。
他当然知道宋煊是来做什么的,但是嘴上却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好叫曹侍中知晓,下官自是奉了官家的命令前来。”
宋煊公事公办的把赵祯给自己写的条子拿出来,交给走过来的曹利用。
曹利用接过之后仔细看了看,随即有递给带着胜利姿态的张耆去看。
“既然是官家发话,我这里没有什么问题。”
张耆等着曹利用看完后,他也是眉头一挑:
“贤侄,我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此事当真如此棘手吗?”
“棘手。”宋煊点点头:
“好叫张叔父知晓,现场惨不忍睹。”
“他们为了避免被害客商尸体被辨认,会把脑袋都砍下来,衣服也都焚毁,不与尸体同埋。”
“那些首级过段时间会集中用药物处理,毁掉上面的皮肉和头发,就剩下白骨,密密麻麻的堆积在墓室当中。”
“作案经验极为丰富,专挑外地客商下手。”
张耆也是有些心惊,平日里虽然听说过无忧洞,但是他这个层面是不会受到这些臭虫的叨扰的。
现在听着宋煊的描述,张耆又把皇帝的条子递给身旁的夏竦:
“是该重拳出击了,但是光靠着你们开封县衙役怕是不成。”
夏竦瞧着皇帝给宋煊写的条子,除了是给衙役调拨一批军械,帮助他们增强战力外,也是想要调拨军队去协助他们剿灭无忧洞。
“官家与宋状元的意思,我等都是明白的。”
夏竦又把纸条递给晏殊:
“只不过副枢密使杨崇勋目前不在,若是想要调动人马,还需找他回来配合。”
杨崇勋是太后刘娥的亲信。
当年丁谓夜访曹利用说周怀政谋反,杀掉寇准势力的操刀手,便是杨崇勋。
因为周怀政是去找杨崇勋商议的,直接卖了他。
待到丁谓出事后,他又快速跳船到刘娥这边。
可谓是把见风使舵用到了极致。
曹利用虽为枢密使,但是在刘娥的视角里,曹利用身边也有一个枢密使张耆制衡他。
下面还有副枢密使杨崇勋,他在京师是直接掌控兵权的,可以确保曹利用没法自己单独调兵。
一旦出了什么事,刘娥都能立即知道。
曹利用对于杨崇勋的行为感到不耻,他听着夏竦提这个人的名字,都感觉到厌烦。
而杨崇勋也知道自己无法扳倒曹利用,索性就不来这里找不痛快。
更何况还有张耆排在杨崇勋前面,他根本就没机会当上正的。
“那就差人把他叫回来,商议此事。”
张耆先发了话,其余人也是赞同。
张耆是知道曹利用的心思的,为了避免矛盾扩大化,他就自己下令,免得双方心里都不痛快。
“贤侄,这件事怕是有些危险的。”
“无妨。”
宋煊当即脱掉上衣,露出内甲,惊得曹利用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是能光明正大的展示的吗?
张耆也咽下口水,想要捂住自己的眼睛,就当没看见。
夏竦与晏殊面面相觑,都没有人言语。
倒是宋煊自顾自的道:
“此乃太宗皇帝的内甲,是今日官家特意赐予我防身的。”
“啊。”
曹利用嘴里的啊终于顺当的喊出来了:“原来如此!”
他可是害怕宋煊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自己个从黑市上弄一个内甲来。
那也是犯忌讳的事。
“官家御赐。”张耆登时松了口气:“还是太宗皇帝的,官家还真是够恩宠贤侄的。”
宋煊此时洋洋得意的道:“据官家说,乃是太宗皇帝亲征高梁河时所用,太宗皇帝穿戴后运气极好。”
“官家希望太宗皇帝的好运气也能庇佑我一二。”
宋煊观察着在场几人的表情。
单纯是皇帝受到的历史教育是在信息茧房里的,还是大宋许多臣子也同样处于信息茧房当中。
张耆连连颔首:“确实如此。”
他是自小跟在真宗皇帝身边的随从,是接受这么一个说法的。
曹利用他爹是由文转武,不清楚这事也正常。
但是夏竦属于祖上都是武将,到他这辈才逆天改命,成了文官。
所以对于这事还是清楚的。
太宗皇帝在高梁河之战受伤,乘着驴车狂飙二百余里返回涿州,发现有人要簇拥他侄儿登基为帝。
所以宋煊一提这个高梁河,夏竦就觉得奇怪。
而且还是“大胜”的意思,他就更是心情复杂。
果然皇家都是会给自己留脸面的。
这件事在太宗实录里也没有被记载。
夏竦咳嗽了一声:
“宋状元好好穿戴即可,勿要随意露出来,免得招惹麻烦。”
“尤其还是太宗遗物,一旦被有心人惦记上,出手偷盗,再诬陷你故意丢失,这种事也是可能发生的。”
“对。”
曹利用也让宋煊把衣服穿上,他算是回过味来了。
至少这件内甲,有大家作证,是官家御赐,而不是他自己找个名头做出来的。
大宋文官内斗,手段还是挺下作的。
晏殊瞥了宋煊的内甲,他知道宋煊如此故意喧哗的目的。
看样子剿灭无忧洞之事,当真是十分棘手,让宋煊不得不小心行事。
“贤侄,今后最好不要亲临一线,刀剑无眼啊。”
张耆先听说了那些歹人做的恶事,手段极其凶残。
现在逼的宋煊连内甲都穿上了。
可这只是防备一点。
若是对方箭术好,直接射你眼睛,难道你小子今后也成了盲夏侯了?
更不用说还有下毒这一条路子呢。
防不胜防。
“嗯,我只是在上下值的路上穿。”
宋煊展示完了自己的装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