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修瞧着宋煊都站起来了,一时间也有些迟疑的望着宋煊:
“说句不好听的话,宋状元,在此番调查成员当中,你不过是负责查案的小喽啰。”
“主事之人乃是张知白张相公,上面还有两位翰林学士,你不必笑的如此明显。”
宋煊随意的摆摆手:“穆参军有所不知,我笑的不是这个缘故!”
“只是再回味我替你出的这个主意还不错。”
“不仅能够让你沉冤得雪,还能为应天书院的学子们找一个好夫子,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
宋煊可以确定穆修他是真的死脑筋的读书人,不是被人派来给自己下套的。
还能被自己所用,如何能不高兴?
而且敲了登闻鼓之后,办案效率都变快了。
穆修倒吸一口气。
他在官场上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场面,也知道宋煊与陈尧佐之间的矛盾。
结果宋煊此时竟然是因为这个缘故,倒是自己显得心胸狭隘了。
穆修连忙躬身道:
“宋状元心胸宽广,倒是老夫恶意揣测了。”
宋煊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自己的心里话,那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
“穆参军,有了官家的准许,现在我倒是有资格调阅你的案卷了。”
穆修也是暗中叹了一口气,因为他瞧见官家病了。
但是这种事,作为臣子是不能随意往外说的。
否则就会造成人心不稳的局面。
尤其是天子目前都没有子嗣呢。
“来人。”
宋煊直接喊了一声。
叫县尉班峰把卷宗以及开封府通判秦应也传唤到县衙来。
班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也是听瓦子里的人演过西游记的。
这不就相当于九头虫让自己这个小喽啰,去干掉唐僧师徒吗?
那谁能做到?
果然。
大官人他还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都怪姓班的那条老狗!
“大官人,我等并无凭证,怕是人家鸟都不鸟的。”
班峰硬着头皮诉说。
毕竟要一个七品知县,要传唤一个从六品的通判。
本就不合常理。
再由他这个从九品去操作,不怕被打出来,而是要被抓进去的!
宋煊瞥了一眼穆修,都没理会班峰的倒苦水:
“你只管去,他们不来,你就直接带人把他强行羁押过来,有官家口谕在,兴许大理寺已经把消息传过去了。”
“你们现在过去,就是避免给他们更多的准备时间串供。”
“穆参军也劳烦一趟跟着去,让他们都瞧瞧你可是敲了登闻鼓的。”
“好。”
穆修也要愿意亲自走一趟:
“那我先去个茅厕。”
待到他出去之后,班峰还没动窝,脸上带着苦涩的神情:
“大官人,若是开封府的人把我抓进去,岂不是误了事。”
宋煊这才压低声音道:
“你正好进去打听一下那赵德与丁彦的情况。”
班峰猛地抬起头来。
他知道这两人。
此二人全家都被羁押在县里的大牢。
听说是被皇城司的人给押进来的。
“大官人,这种事是咱们能掺和的吗?”
班峰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这件事如今并没有被大规模传开,他们被蒙在鼓里也正常。
“我去参加大朝会也是因为此事。”
宋煊瞥了他一眼:
“否则你以为此番穆修他告状,官家如何能用我来查案呢?”
“原来如此。”
班峰还想再说,就见宋煊伸手制止:
“你知道的太多,不是很好。”
“下官懂的。”
班峰立马捂住自己的嘴表明态度。
“若是他们把你们关进大牢,正好罪加一等,我有的是借口收拾他们,将来让开封府的衙役瞧见咱们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有了宋煊的特意交代,班峰心中的忧愁去了一多半。
尤其是开封府的衙役,那也敢在他头上拉屎的。
有了宋煊这话,他再次躬身之后,便直接就喊人去了。
宋煊坐在椅子上,重新拿起卷宗,仔细瞧了瞧。
待到班峰气势汹汹簇拥着穆修走了之后,宋煊负手而立,他站在门口,看着县衙里的大树,放松眼睛。
县衙外一直蹲守的李君佑与王羽丰,他们二人坐在茶摊上。
瞧着县衙又出来一大群衙役,随即差遣自己的小厮跟上去,有什么情况汇报。
“哥哥,我觉得宋状元他好像挺忙的。”
“有人敲冤鼓,宋状元又让那姓班的押着他去敲登闻鼓,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李君佑没有搭茬,他只是觉得事情不简单。
今日怕是还得有热闹看呢。
县尉班峰直接带人闯进开封府,大声喝问秦应何在?
开封府县衙没出去的人都懵了。
一个县衙里的县尉都敢在这里吆五喝六的,真是没规矩。
“来人,给我把这帮人打将出去。”
班峰更是冷哼道:
“我等奉官家差遣做事,秦通判,难不成你觉得我失了智昏了头敢来请你这个从六品的通判前往开封县衙受审吗?”
听着班峰的话,秦应又有些错愕。
他是觉得这帮下面县衙的人,不管怎么着,都不敢堂而皇之的做这种事。
就算是宋煊与陈府尹有“间隙”,他也不敢抓捕自己。
顶多是趁着陈府尹外出有事,他宋煊想要借机生事罢了。
周遭围观之人,连气势汹汹想要打人的开封府衙役们,更是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毕竟这可是太反常了。
“胡说八道。”
秦应刚想言语,就瞧着班峰一摆手。
人群左右分开来,穆修走了进来。
“秦通判,你差人诬告我的案子,官家受理了,请你随我去开封县衙走一趟吧。”
“放肆!”
秦应瞧见穆修在这里,心中十分慌乱,直接脱口而出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
今日他来敲鼓,直接被秦应派人打发走了。
让穆修求告无门。
结果如今事情闹大了,秦应也不敢赌穆修是否真的去敲登闻鼓。
“此事我自是会向上禀报,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好啊,姓秦的,你今日不把我们开封县衙这帮兄弟关进大牢里,我就看不起你!”
班峰如此言语,更是没有人敢动。
这也太有恃无恐了。
众人瞧着秦应。
秦应挥手把他们全都关起来。
左右不过是一个中途逃回来的罪犯以及一帮犯上的衙役,得罪他们还是得罪的起的。
“兄弟们,把手里的家伙都交给上官,一会他们怎么收的,就怎么客客气气的还给咱们。”
班峰得了宋煊的吩咐,是一心想要进入监牢里探听消息。
可越是这样,开封府的衙役们越是不敢得罪他们。
连忙请进去坐会,连监牢都没有开。
但是班峰确实让自己的心腹张都头先去巡查一二,就当“取取经验”了。
穆修不明白,但是心中有底,他认为秦应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长,更是安安稳稳的坐起牢来。
然后就被推进了官员的独间,旁边正在坐牢的是面无表情的丁彦。
秦应连忙去寻翰林学士陈尧咨。
他们二人也是搭档过的,而且也同属于吕夷简一派。
开封府尹这个位置,没有几个得力助手,是根本就无法处理如此多的繁杂的事情的。
……
没过一会,便有小厮前来汇报。
原来他们是去抓捕开封府通判秦应,要抓到开封县来审。
但是却被秦通判连苦主带着衙役全都抓进了监牢里。
“啊?”
王羽丰站起身来,一脸的错愕。
自从宋煊来了东京城后,他有许多地方都看不懂。
不说宋煊没当官之前干得事,他可是又听说有人御史弹劾还是平民的宋煊,直接被发配岭南了。
足以说明宋煊他在朝中是有人照顾的。
“不慌。”
李君佑摆摆手:
“一个九品小官敢去抓捕从六品的官员,这件事背后没有人给他撑腰,根本就不会发生的,坐下说。”
王羽丰缓慢坐下,随即颔首:
“也是,他们都去敲登闻鼓回来了,定然是得了依仗。”
李君佑随即又吩咐自己的随从去开封府的监牢打探消息,要求更加具体些。
如此一来,若是自己能够有什么帮到宋煊的。
那才能使得二人之间的“情谊”更加深重一些。
否则光靠着远亲的关系,谁能带着你啊?
你帮我,我帮你,关系才能长久的建立起来。
要不然就是路人关系。
“哥哥,立地太岁的招数,我是真的看不懂。”
王羽丰心有余悸的道:“兄弟我不想第二次落在他手中。”
李君佑端着茶沉思了一二,突然瞧见宋煊出来了,他连忙站起身来,拽了还在想着立地太岁的事呢。
宋煊也是想着那开封府通判秦应最好反抗一二,这样班峰才有机会能打探出来消息。
“妹夫。”
李君佑小跑过来,直接对着宋煊行礼:
“见过大官人。”
他先是喊了一声妹夫拉近关系,然后又称呼官人表示尊敬。
再这方面,李君佑表现的无可挑剔,可是比王羽丰强上许多。
兴许是立地太岁过于深入他心,王羽丰在面对宋煊的时候,有些紧张,
他只知道行礼,嘴里犹如被喉咙堵住了一般。
“表兄,你们二位恰巧逛到此处?”
听着宋煊的询问,李君佑连忙笑呵呵的邀请道:
“主要是听闻了班楼的热闹,我这个小兄弟自是心生向往,有些害怕妹夫还记着他那事呢。”
“不过是少年意气之争,过去就过去了,你们不必介怀。”
宋煊打量了一下王羽丰,这小子是刘从德的小舅子。
莫不是刘从德派他来打探消息的?
那正好也试探试探,看看能不能借机误导刘从德。
李君佑给了王羽丰一个眼神。
王羽丰连忙开口道:
“大官人大人有大量,我们正在那里喝茶,若是大官人不忙,不如坐一坐?”
“也好,正是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一起坐会。”
宋煊倒是没有拒绝,而是直接跟着他们坐在茶摊上。
许显纯坐在一旁,王保去旁边的摊子买饭。
李君佑连忙给宋煊斟茶:
“妹夫,我今日可是听说了不少有关你的消息。”
“哦?”
宋煊伸手示意,有些不解:
“我在衙门里倒是没有往外走,表哥听说什么了?”
李君佑便说了一下今日的见闻。
“表兄在东京城内的消息很是灵通吗?”
“哈哈哈。”
李君佑忍不住大笑一阵,其实就是舍得往外撒银子就成。
他祖父李仕衡在大宋有“巨贪”的名声,如何能没有钱呢。
“倒是让妹夫谬赞了,我平日里就爱结交个朋友,倒是有个小孟尝的诨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