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樊楼把人绑走,来官府报案,官府也是没有一丁点办法。
“行了,那我就回去眯一会了。”
宋煊把嘴里的鸡舌香吐出来,又换了一块新的,溜溜哒哒的走了。
于高等人赶忙行礼恭送,瞧着看门狗齐乐成跟了上去,他们这才开口议论。
“头,大官人接触起来,也并不是如传闻当中的那般对人苛责啊!”
于高轻微颔首:
“户房油水充足,大官人他看见账册。”
“历年收赋税不齐,眼瞅着就要为收夏税做准备了,他发火是难免的。”
“还是头说的在理,宋大官人他担任知县也只是个跳板,将来定会奔着宰相去的。”
于高也站起身来:
“所以咱们平日里就老老实实的,大官人说什么,咱们就听什么,明白吗?”
“都听头的。”
于高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大蒜外皮:
“况且咱们平日里才挣几个钱呐,不趟这个浑水才是对的。”
众人也是纷纷赞同。
那些喜欢打官司的都是读书人,很少能给他们塞钱的。
他们能收钱的地方也就是修改一下供词,收钱轻判,也没有太大的权力。
况且一些小小的县衙既然分了六个部门,效仿中央朝廷六部,他们早就各自占据着一块利益蛋糕。
同曹房的吏员是很注重抱团的。
毕竟大家相互配合才能长久挣钱,并且与其余曹房争夺利益。
谁不清楚,县衙内最挣钱的便是户曹?
他们出事了,大家巴不得看热闹笑话呢。
平日里吃的满嘴流油,如今被针对,那也是他们活该。
宋煊慢悠悠的走着。
他依照自己的行为方式做事。
就算是嫌弃手下蠢笨,那也是让中层领导去处理教育,而不是亲自出面。
到时自己还需要好好安抚一下这个被中层领导针对的手下呢,然后再给中层施压,让他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手下。
御人之道,他早就熟练于心了。
当好好先生,是无法带领团队继续往前做大做强的。
攘外必先安内,是有着一定的道理的。
尤其是在北宋时期,县官之威,不出廨舍;胥吏之权,遍于乡野。
(知县的权威走不出衙门,胥吏的势力却遍布城乡)
别处知县是皇权不下乡,宋煊可不想自己的权利被其余人挖走,为他们提供便利。
“大官人。”
齐乐成连忙把今日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宋煊。
宋煊点点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你小子够上道。”
齐乐成脸上也带着笑:
“县衙里这么多人,也就大官人那我当人看,旁人都唤我看门狗,我齐乐成如何不懂的知恩图报?”
宋煊伸手。
王保当即从褡裢里拿出一串钱来。
“伸手。”
宋煊接过后把一串钱拍在齐乐成的手里:
“给你家里老娘买些软果子吃,今后好好干,跟着本官,不会亏待你的。”
齐乐成整个人都激动的打摆子了。
他也是给历代知县迎新凑过份子钱的,但是从来都没有过回馈。
现在遇到了宋煊,不仅蹭了饭,没有凑份子钱,还被赏赐了!
放眼上千个州县,也极少有知县主动请衙前役吃饭的。
宋煊这么给脸,他要是不接着,那就白看了八年门了。
齐乐成下意识的都要给宋煊跪下,却是被宋煊托了一下:
“这点钱算什么,你有时间问问他们两个的待遇。”
王保跟着宋煊走,却是许显纯拍了拍激动的齐乐成:
“算你小子运气好,抱上大官人的大腿。”
“以后旁人都见了你,都得叫一声狗哥儿,看门狗这三个字也是谁都有资格唤你的?”
齐乐成颤颤悠悠的瞧着许显纯跟上宋煊的脚步。
他感觉自己在做梦。
可是手里那沉甸甸的天圣铜钱,告诉他这件事是真的。
难道自己真的要逆天改命了?
有了刑房这帮人绘声绘色描述宋煊这个大官人,请他们吃饭的事。
再加上鸡舌香的存在,倒是让宋煊的“风评”眨眼间就反转了。
你什么身份地位,也配让大官人请你们这些吏员吃饭?
可是事情真的发生了。
那简直是大官人太抬举你们了。
刑房这伙人的遭遇,倒是让其余房都羡慕。
甚至有人提议等到明天中午,咱们也故意与宋大官人偶遇去。
不为蹭饭,就是为了让新知县对自己也有印象。
谁都不甘于人后。
被众人戏称看门狗的齐乐成嘴角止不住上扬。
他极为得意的打量着县衙内的每一个人。
既然宋大官人如此看得起我,那我定然也的对得起他给我的赏钱。
这些话自然也传到了县丞周德绒的耳朵当中。
他在户房大发脾气的事,就是想要渲染宋煊这个新知县不好伺候的形象,一下子就被宋煊用平易近人给击碎了。
周德绒叹了口气,反正他也不相信高高在上的宋煊这个状元郎,会如此自降身份,与他们这帮子没前途的吏员交往。
此举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他们那些排名靠前的读书人,哪一个不是眼睛长在额头上?
时间一长,就会暴露。
周德绒等着宋煊他暴露本性。
“周县丞,你说大官人是不是故意针对咱们?”
钱甘三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做出送礼的手势。
把他也拉上咱们贼船,到时候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他也不会追着咱们不放了。
“闭嘴,算你的账去。”
周德绒瞪了他一眼,有关宋煊什么都没有摸透呢,就上去送钱。
那不是上赶着送把柄吗?
没听人家说他出门吃饭从来都是请别人,旁人也配请他?
这话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吗?
像宋煊这种聪明人,说出来的话那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此人一丁点都不像个新手知县,行事作风老道的不行。
他就是看不上咱们给他送礼这点钱,人家要的是政绩!
宋煊年纪轻轻就连中三元,要钱人家自己有,要美色,人家对曹侍中的闺女一见钟情,为此拒绝了吕相爷的招亲。
从而成为大宋立国以来第一个与武将家族接亲的状元郎,简直是亘古未有。
这点事,周德绒若是再想不明白,他就白在县衙厮混这么多年。
否则宋煊也不会对夏税这件事如此重视!
现在周德绒就想要瞧瞧宋煊,他有没有本事从那些狗大户手中搞来钱财,填补赋税的亏空!
待到了约定时间一刻,宋煊就让县尉班峰擂鼓通知众人。
主簿郑文焕、县丞周德绒也是赶来听从指挥。
宋煊站在后院校场的高台上,瞧着下面乌泱泱聚集的一群人,可以用一盘散沙来形容。
就算是禁军,许多人也达不到令行禁止。
宋煊也没有过于纠结,擂鼓不过是要树立起自己的权威罢了。
三班衙役,另外还有马步弓手,以及从城外赶来的巡检司的人。
众人都瞧着上面的新知县,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
宋煊拿着花名册,先是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就开始点名。
快班,直属于县尉,负责缉捕盗贼,传唤人犯,配备铁尺、锁链,部分精锐是可以骑马的。
四十五人全都到场。
宋煊从高台上走下来,开始挨个瞧着他们的面容,顺便瞧瞧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倒是没有生锈的。
“不错,班县尉手下看着都是精锐。”
班峰脸上大喜,快班人员也是脸上都有喜色。
经过一个中午,他们也都清楚新任知县是要重用班县尉,他们也能跟着争光。
宋煊重新回到高台上,对着壮班点名,人数有八十人。
他们受县丞所调配,负责站堂护卫,押解囚犯,拿着水火棍,兼顾县衙防火,甚至是支援快班。
宋煊也是走下来打量这群人,他们就是用那种手艺,声音响伤害小,声音小伤害大。
平常会打豆腐来练习自己的手艺。
赚钱的机会多,但是风险大!
宋煊打量完没说什么,回去开始点名隶属于自己的班底。
皂班,这群人有二十人,负责仪仗开路,若是刽子手不够用,还可以让他们去客串。
宋煊打量完了心中才有底,自己这群负责仪仗的人最少,看着也过于瘦弱,估摸平日里就没什么油水。
壮班的人数最多,周德绒照着他们,倒是不那么瘦弱,放出去可以壮声势。
不像是有什么战斗力的。
但是班峰手底下那四十来人,在宋煊看来,都是打架的好手。
看样子他们在外面没少“开片”练习身手。
三班衙役总共是一百二十五人。
然后宋煊开始点名弓手,常驻弓手有三十人,其中马弓手十人,轮班弓手三十人,都是临时调拨。
这些人也隶属于县尉班峰,看着也是不瘦弱。
巡检使张琛瞧着宋煊在那里点名,心中十分疑惑。
毕竟在东京城想要吃空饷,还是挺难的。
难不成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状元郎,也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
可是在得知宋煊担任开封知县后,张琛特意打听过这位顶头上司,那可是“难揍的”狠呐。
他连顶头上司开封府尹陈尧佐都敢得罪。
这种人不该是没脑子的人!
所以张琛想不明白宋煊的用意何在?
宋煊确认完了之后,又开始看向巡检司的人,进行点名。
巡检司足有一百二十人,负责城门稽查、要道缉私,汴河码头的漕运走私、船户管理、以及管道上的陆路商旅、驿道治安。
可以说油水的地方很多,但并不是都能捞到的。
再加上北宋实行巡检与县尉互察制度,开封县内的巡检司名义上受到知县节制,但是实际上多听命于枢密院。
他们能分到嘴里的肉也是极少的。
巡检使张琛也不敢小瞧宋煊,听着他念完后,有五人因为伤病没有来。
宋煊点点头:
“郑主簿,一会从账上拿五贯钱给张巡使,让他转交给那五位兄弟,运气不好,伤病了。”
“喏。”
主簿郑文焕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众人听着宋煊如此大方,更是有些羡慕那三个伤病号。
要是自己病了那也就好了,平白得了赏钱。
反正宋煊用的也是公使钱,并不是自己掏腰包。
开封县每年足有三百贯,但是实际开支时常超支,需要挪用其他款项填补。
不仅如此,还有驿站接待费、节庆“馈岁”钱。
宋煊把花名册放在一旁,瞧着下面的人:
“本县奉敕知开封县事,今日校场点卯,早就让班县尉通知下去,本想着过了时间不到,便要缺一仗十,逃一直接开革。”
“没成想诸位兄弟都挺给我面子的,没有故意来找茬,帮我立威的!”
周德绒明白,自己就是被宋煊立威的那个人选。
不过他也习惯了,面对自己这么一个积年老官,历届知县都是如此做的。
只不过没有人成功过罢了。
“快班张都头,上个月缉拿私盐,上钱可是足额发放?”
听着宋煊的询问,张都头有些愕然,他连忙出列,先是瞥了一眼班县尉,随即又低下头:
“回大官人的话,并未足额。”
宋煊点点头:“本官也查过账目了,三司批了十贯钱,你只是领到了三贯?”
班峰怒目而视,他看向周德绒,十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