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这件事他都得跟自己的岳父说一声。
况且还是老辈子定下的婚约。
宋煊还有话没说出口,那就是先给陈尧佐找麻烦,让他们陷入麻烦当中。
免得他们生出空闲来,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众人奔着刑部而去。
刑部在尚书省,并没有在皇宫内办公。
于是到了门口,韩琦便报了自己的姓名,说是找崔郎中。
守门的自是要登记等会,随即宋煊直接放在登记薄上几枚铜钱:
“出来的急,请你喝杯茶,便说崔家家中出了急事,请崔郎中出来,我等不进去。”
守门的临时工瞥了宋煊一眼,说实在的这点钱很难让我帮你做事。
但是一听说崔家家中出事,他若是在阻拦,那也极为不妥。
倒是也没收钱,直接进去寻人了。
崔立今日在办公的时候,便听到仆人来报,说韩琦考上了,而且还是第五名的好成绩。
他自是喜不胜收,成绩比自己还要好。
一晃便是二十七年的时间过去了。
因为按照韩琦的排名,他中进士的几率极大的。
这下子在他中进士后,两家的婚事也就可以往前推进了。
崔立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都在东京城为官生活,只不过想要在京师买个房子作为立足之地,有些难。
而且只有长子考中了进士,他的前途兴许更好一些。
“崔郎中,外面有一群年轻人寻,说是您家里出了事。”
崔立一愣,难不成是哪个儿子来了?
他当即站起身来,就奔着门外走。
待到走到府衙门口,发现是韩琦。
崔立还以为是来找自己报喜的,殊不知自己早就晓得了,于是脸上挂着笑容:
“贤婿可是来报喜的?”
韩琦脸上却是不见喜色:“好叫岳父知晓,我是来报忧的。”
崔立闻言一顿,连忙被韩琦拉到一旁,开始说事情的经过,并且掏出陈尧佐给写的退婚婚书作为证据。
顺便告诉崔立我等同窗惹了开封府尹陈尧佐,并且说的他都吐血了,这才逃出来。
权知开封府尹普通官员做,一般都是从四品。
崔立是正五品,而且二人之间的升迁可谓是天差地别。
开封府尹是要经常换岗的,除了赵光义做了十五年外,真宗皇帝做了三天,其余人平均是一年左右。
如此高频的换岗,是皇帝对京畿重地的控制欲。
既要用能臣维稳,又怕权臣坐大。
开封府尹成为职场绞肉机,干得好就升宰相。
干不好闹大了或者没替皇帝背好锅,就等着流放岭南吧!
崔立无论如何都没机会升任宰相的,但是陈尧佐是有着极大的希望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位同窗说的对,自是要闹大对你才有利。”
崔立面色严肃的道:“你如今是光脚的,他陈尧佐想要当宰相,便是穿鞋的。”
“贤婿,此事勿要过于担忧。”崔立冲着宋煊笑道:
“宋会元倒是伶俐,先发制人,而且方才那话骂的极好,想必很快就会在东京城内流传起来。”
宋煊客气的拱了拱手:
“韩六郎乃是我等好友,如何能看他被欺辱,而无动于衷呢?”
“好,你们回去吧,我立马就写一封弹劾奏疏,马上就递到宫中去。”
在大宋,因为只要是文官,就有直接给皇帝写奏疏的权利,旁人不得阻拦。
夏竦为了打压范仲淹,想要把他转为武职,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切断他与皇帝之间的直接联系!
范仲淹拒绝,便是因为如此缘故。
其实大宋的官职很是混乱,一个人有好几个品级的官职。
故而品级不重要,皇帝对你这个臣子的信任,才是硬通货!
崔立转身回去,又止住脚步叮嘱道:
“既然宋会元知道其中的诀窍,那这两日便不要外出,给陈尧佐抓人进大牢的机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知会曹侍中一声。”
“好的。”
宋煊脸上带着笑道:“我早就听闻崔郎中不是一个怕事之人,如今可真是人如其名。”
“哈哈哈。”
崔郎中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为官近三十年,见识过了形形色色之人,但是宋煊如此年轻且有主意的,当真是少见。
可能这就是神童与普通人的区别吧!
崔立是通过女婿聊过宋煊的,他们翁婿俩皆是认为此子是神童,将来必定会名留青山。
而此番于七千余人当中考中会元,便是明证。
“保管好证据,我在外面,人多眼杂,难免就会有人想要搞事。”
“好。”
崔立示意他们走吧,自己则是立即回去给官家写奏疏。
此时此刻。
陈尧咨以及陈尧佐的儿子们全都围绕在病榻之前,站的十分拥挤。
陈尧咨是个暴脾气,他直接把几个侄子全都轰了出去,留下陈象古以及长子陈述古。
“说,一字不漏的把来龙去脉全都给我说一遍。”
陈尧咨坐在椅子上,听着小侄子陈象古的交谈。
他眉头微挑,瞥了二哥一眼。
此事确实是陈家做的不对在先,人家有婚约,还要强行让他退婚!
况且还是人家已故父亲的心愿,如何能违背?
陈尧咨也不好多批评他二哥,便重点批评了小侄子,连人都看不好。
三言两语就被人给诈出来了始末,落到如今被动的局面当中来,然后让他滚出去,连自己老爹都看护不住。
陈象古很是委屈,他自己的眼角越发青肿起来。
“二哥,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尧佐靠在病榻之上,他张了张嘴:
“你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拦不住他们在殿试当中取得好成绩。”
陈尧咨斟酌的道: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下手,第一个便是你直接发拘捕令,把他们全都抓进开封府大牢当中,影响他们在殿试当中发挥好的愿望。”
“第二个,便是直接给试院的登录官,这几个贡士的报考,都不要列入上报的准考名册和公布的应试者名单。”
陈尧佐思考了一会,随即叹了口气:
“我看了宋煊的策论,是太后让我看的,我不得不承认,他写的治理黄河的法子是真的可行。”
陈尧咨明白了。
宋煊不仅有曹利用在背后撑腰,连太后都知道了。
若是殿试当中他没有参加,那还是要追查到底。
到时候陈家是脱不了干系,二哥他想要当宰相的机会,一下子就没了。
“其余人呢?”
“贤相王旦之子,吕夷简的堂弟,另外几个倒是不清楚。”
陈尧佐躺在床榻上,十分头疼,谁承想竟然会出了这种事。
吕家都要与宋煊结亲了,他肯定不会管的,而且还会劝自己息事宁人。
总之,陈家是要吃这个闷亏的。
“二哥。”
陈尧咨不愿意自己二哥刚当上开封府尹,正奔着往上走呢,突然遇到这种事。
那岂不是好多年的谋划全都落了空?
再加上吕夷简那里,陈尧咨觉得还是要说一说的。
因为今日的八卦也就是陈象古闲的无聊派人去扫听了一二。
至于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在忙碌,根本就没时间听着。
所以商量来商量去的,着实是缺失了重要信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陈尧咨站起身来,气的坐不住了:
“莫不是二哥就吃了这个哑巴亏?”
“叔父,勿要激动。”
陈述古先是安抚了一下,随即开口道:
“那宋煊仗着自己是新晋会元的身份,气的我爹吐了血,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此番省试,应天府学子霸榜,定然有许多学子心有不甘,若是能找到他们科场舞弊的证据。”
“哪有什么科场舞弊啊。”
陈尧佐此时显得意兴阑珊:
“那宋煊治理黄河的法子是独创的,谁都不知道,你若是找他的麻烦,随便找一个举子,他写都写不出来的。”
陈述古闻言一下子就有些泄气。
朝廷怎么就突然进行科举改革考试,若是不改的话,还能在诗赋上?
罢了。
依照宋煊名动三京的名声,说他诗赋抄袭,更加不现实。
还不如策论抄袭呢。
但是这封策论,写的治理黄河的法子,当真是前无来者?
“二哥,你说的是真的?”
陈尧咨也是兴修过水利的。
“都这个时候来,我非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陈尧佐他靠在床榻之上:“短时间内是找不出来他们的麻烦,唯有把他们全都留在东京城内,我作为开封府尹才有机会。”
考中进士之后要为官,大多数人全都外放。
若是宋煊真的考中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那就会与上一个宋庠一样,兴许有机会留在东京城内为官。
君子报仇,虽说十年不晚,但是陈尧佐觉得一年内定然能抓住宋煊的错漏之处。
想必吕夷简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一想到提拔自己的吕相爷,他真成了宋煊的岳父。
那还怎么打击报复他。
唯有打击报复韩琦一个人了。
但是宋煊骂的也忒脏了,让陈尧佐又无法咽下心中那口恶气。
“父亲,可是宋十二成了吕相爷的女婿,咱们陈家不还得是捏着鼻子认了吗?”
听着儿子的话,陈尧佐长长的叹了口气:
“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便是韩琦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什么无关?”
陈尧咨却是无法咽下心中这口恶气。
宋煊那是单纯的攻击陈尧佐一人吗?
那是连带着整个陈家全都给骂了。
家风不正,这是多大的诬陷啊!
诗礼传家,一下子被歪曲那样。
就是说他们死去的爹,教子无方。
他们这些当儿子的辱没门楣!
“事已至此,我心中有数,不要再说了。”
陈尧佐心中是有怨气的,尤其是逼迫韩琦签的那份退婚文书,还被韩琦给捏在手里。
这件事就算是拿到官家那里去说,也是陈家有错在先。
那宋煊本身就有实力,再加上攀上吕家的高枝,还怎么打击报复啊?
“父亲,吕相爷来了。”
哥俩都是吕夷简一手安排进入中枢的,准备将来他为正相,让他们哥俩给打下手做好辅助之事的。
故而听到陈尧佐被气的吐了血,赶忙前来探望。
“不用想,便是来做说客的。”陈尧咨甩了下衣袖:“哼。”
反倒是陈尧佐觉得吕夷简来的正是时候,若是不来,他才是真正的心寒。
“把吕相爷请进来,看茶。”
“是。”
陈象古倒是生气的去房间里躺着,尤其是他顶着个乌眼青,着实是有碍观瞻。
吕夷简带着他女儿去看大夫,确实如宋煊说的那般。
若不是宋煊提醒,那太医署的郎中说,兴许再发现的晚,怕是要耽误女儿一辈子了。
故而吕夷简虽然觉得婚事没成,可是还是欠了宋煊一个人情。
吕夷简一进门,便快走两步:
“希元兄,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