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门口。
人山人海。
许多小贩都穿流其中。
早来占位置的,必然没有准备多少吃食以及饮水。
甚至还有外卖小哥穿行其中,送来一些物资。
同样在贡院对面的二楼上,许多房间都被达官显贵给包了。
毕竟这里也是殿试过后放榜的地方,早就成了规模。
曹利用带着全家都坐在房间内。
一会他要坐在窗边,听着传唱官念本次省试会元的名字。
曹夫人已经得了曹利用的叮嘱。
无论如何都不能先告诉这帮小辈消息。
到时候定要把他们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让尔等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爹,你都不知道妹夫他排名几何吗?”
曹渊站在窗户旁,瞧着外面人山人海的。
“我只能说考的还行。”曹利用端着茶杯吹了一口。
“那就行。”
曹渊双手环胸:“我就说他一个堂堂解元,又在晏相公门下,不可能连个小小的省试都通不过?”
“你有本事也考一个去,还小小的省试,竟说大话!”
曹利用十分不客气的批评了儿子一通。
曹清摇陪着她母亲坐着。
她只是在观察母亲脸上的神色,从父亲宣布全家人必须来现场看榜,嘴角就没有落下来过。
看样子十二哥儿,他当真考的不错?
“爹,我们今日就是看榜吗?”
“不是,今日咱们曹家是来榜下捉婿的。”
曹利用双手叉腰吩咐道:
“一会你们妹夫来了,你们七兄弟全都冲出去,把十二哥儿给我抢回来?”
曹渊满脸疑问。
毕竟宋煊在家里饭都吃过了。
他与妹妹的生辰八字都合过,属实是上上配。
甚至连成婚日期都定了好几个,到时候看着时间方便去定。
“爹的意思是?”
“哎呀,你爹让你们怎么办,你们就怎么办!”
曹夫人直接发话:
“平日里你们没少吃苦练武,今日若是抢不过其余人,让你们妹夫被抢到其余人家去,可别怪娘不给你们求情。”
到底是老七曹旭机敏。
他觉得定然是姐夫排名靠前,否则爹娘也不会特意如此吩咐。
今日就是曹家露脸的最好时机。
“娘,你放心,我必把姐夫给抢回来。”
“对!”
曹渊见兄弟们都如此打气。
他当即把自己的胸脯拍的阵阵响:
“娘,你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们兄弟身上,实在不行,立下军令状也可。”
“哈哈哈。”
曹利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曹夫人瞪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们,一个个都不是聪明的样子。
幸亏自家女婿很好的弥补了这么一个短板。
隔壁的屋子是吕夷简以及他的家人。
老吕这个人天资聪颖,工于心计,善于钻营,且深谙官场事故。
就欧阳修那种官场小白,给他提鞋都不配!
略使小技,就能把欧阳修玩的团团转。
到头来欧阳修还得对吕夷简道谢。
尽管在吕夷简与范仲淹和好后,欧阳修就接力总是弹劾吕夷简。
但是欧阳修与他儿子吕公著关系要好,甚至后期把吕公著提到了中枢的位置。
自从大宋建立以来,历代皇帝们就严防臣下结党,防止有人效仿陈桥兵变固例,即使是文臣也不行。
但是老吕却是游刃有余的构建他自己的关系网。
而且还利用朋党的罪名去打击政敌,挞伐异己,他却能置身事外。
当年吕夷简在地方上,就被王旦所赏识,推荐给王曾说他有大才,你可以与他相交。
王曾两次力荐吕夷简,而曹利用则是推荐副枢密使张士逊。
刘太后内心是想要让张士逊为相的,但是王曾表示明确反对,如此刘娥才应允吕夷简。
吕夷简知道张士逊是东宫旧臣,又有刘太后与曹利用的支持,再加上也是自己的姻亲,他便以退为进,极力谦让。
如此一来,让刘娥更加欣赏他,顺理成章的吕夷简在名义上变成后党了。
吕夷简与张士逊一起上来了。
可吕夷简依旧不是什么后党。
他要构建属于自己的“党”。
但是目前吕夷简仍旧是“事曾甚谨”,唯有在一些事上会与王曾争论。
如此他也是表演给刘娥看的。
毕竟曹利用当了好好先生后,王曾经常针对刘娥的一些行为,作为“后党”成员的吕夷简自是要站出来。
待到宋仁宗怀疑吕夷简与王曾为朋党,二人都被免相,但是几个月后吕夷简又复相,他推荐王曾为次相。
吕夷简专决后,便与次相王曾多次争执。
以至于势同水火,丝毫不见以前他对王曾的小心谨慎对待。
吕家本就是大族。
通过姻亲关系,他在官场上形成了一波强大的关系网,为他长期恃权固势奠定了雄厚的执政基础。
吕夷简对于新科进士也是多位拉拢。
诸如宋绶、大宋状元王拱辰(寿)、梁适、王随、任中师、高若讷、章得象、张方平等等。
甚至后期吕夷简动用相权,操控科举考试,为了使得一些内定的举子能够中榜。
要不是有宋煊在,张方平也会被吕夷简给拉拢过去。
甚至通过张方平的关系,张方平的同乡诸如蔡挺等等也被他拉入吕夷简的利益集团。
这批人后来在大宋皆是身居高位,甚至当上宰相的也有数人。
就算范仲淹献上了《百官图》(类似百官行述),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升官全都得看吕夷简的脸色。
宋仁宗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吕家在大宋朝廷三代人几十上百年盘根错节经营下来的关系,岂是范仲淹这种无根无凭之人的小镇做题家出身能撼动的?
之后范仲淹之后被贬了三次,吕夷简都暗中出了大力。
吕家仅是在北宋就相继执七朝政,三世四人。
世家之盛,则在宋一代未之有也!
吕夷简擅长经营,自从得知宋煊中了会元后,便想要把他纳入家族姻亲当中。
若是宋煊真的能过连中三元,吕夷简可以肯定,依照自己的关系,宋煊穿上紫袍的时间定会比王曾用时还短!
他相信宋煊是聪明人。
一会把那小子请上来,自是该明白怎么做。
故而此时吕夷简毫无压力,他知道其余竞争者也有不少。
会元嘛。
自古以来都是抢夺当女婿的“热门人选”!
读书人很卷。
大宋官场也很卷。
此时大宋商品经济快速发展,人们的思想观念都开始发生变化。
婚配不问阀阅,只问赀财。
可以说一切向钱看,向利益看。
当然了这是在大宋!
所以女婿当官后,升迁都和岳父一家紧密联系,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其中好处自然不必多说。
真正到了金榜题名中进士时,榜单上的名字,十有八九早就被人定下有了婚约。
你想榜下捉婿都没得机会。
故而,省试放榜,便是抢女婿的最佳时刻。
公平,公正。
看谁家仆人力气大,或者能说会道,给出的利益多。
短时间内就让这些举子做出抉择。
要不然一个朝堂高官跟那些并无权势的富商,去当街拉着这些举子要送给他们一场富贵去争夺女婿,那他们的脸面还往哪里放啊?
张方平给吕夷简写的墓志铭记载。
他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了王雍,次女不育被退婚回到家中。
如今吕夷简正是想要把刚刚长成的次女嫁给宋煊。
他儿子多,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用自家女儿来为家族往上走再添助力。
如今宋煊的出现,让吕夷简看见了人选。
如此良婿。
岂能轻易让给旁人?
况且自己的小女儿可是集完全宠爱于一身。
若不是宋煊过于优秀,吕夷简都不舍得自己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女儿出嫁呢。
在吕夷简看来,宋十二他赚到了,有一丝的迟疑,都是对他宋煊自己将来官运亨通的不尊重!
在角落里的二楼上,赵祯坐在椅子上。
他瞧着乌压压一片的举子,还有东京城百姓。
自从白龙鱼服过一次后,赵祯突然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
赵祯以前还不理解自家老爹为什么总是喜欢去宫外厮混。
如今赵祯长大后亲身经历,突然理解他爹了。
因为东京城的许多事,都比皇宫内有趣的多。
“如此多的人才,可惜不能全都为我效命。”
赵祯也知道能来京城参加省试的学子,都是各州府的优秀学子。
但是每次通过殿试也就那么两三百人。
若是三年一次,至少需要七十年才能把外面的举子全都收入囊中。
可赵祯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有几个举子能坚持二三十年都来参加科举考试啊?
许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到殿试那步。
更不用说每年还会有大批新学子加入考试大军当中。
朝廷也没有那么多位置给他们去当官,主政一方。
先前他受到许多举子拜见,心情激动之下说出了扩招的口谕。
这是赵祯自己第一次独立自主的宣布命令,尽管刘太后以及诸位宰相都没有反驳。
但是他们话里话外都意思都是在说,如今大宋的官员已经极多,若是再不控制一下。
将来朝廷每年的税收就全都要给官员发放俸禄了。
一旦黄河闹灾,或者大宋其余各地发生灾害,朝廷都拿不出多少钱来的。
“我什么时候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啊?”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
若是大宋的领土增加,那相对的官职也就会增加了。
就可以收拢更多的天下英才为朕所用了!
天无二日。
这件事始终是真宗皇帝心中的痛。
可是通过大辽与西夏之间的战事,赵祯发现大宋可能对付西夏都有些困难,至少战马方面差距太大。
更何况十七八岁,正是敢想敢干的年纪。
岁数大了之后,他才会变得要权衡利弊,想的更多,变得更加保守起来。
贴身宦官张茂则不敢轻易搭话茬。
毕竟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官家宠信你,也不是让你一个宦官可以随意谈论国家大事的。
这些事。
干爹以前就教导过。
赵祯手搭凉棚,奔着外面瞧着,看了好一会,他才出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