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鱼龙之变,便在此时

大宋悍臣 鼠猫狗鸽 8143 字 2个月前

但是张源也不敢多做停留,而是摆摆手就直接走了。

宋煊倒出一点热水,拿出墨开始磨,做好准备工作。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本场的主司示意众人起身,跟着他一起对拜。

仪式结束后,一支香就被点了起来。

主司开始宣布考场纪律,一旦有作弊现象,立马就开革出去,并且永远不能在参加科举考试。

若是你有关系,改过祖宗也能从头再来。

随着一声锣响,便有专门的人举着牌匾过来,上面有考试内容。

(锁院制:即考官一经确定,立即锁于贡院,断绝与外界联系,避免露题及请托。)

目前这种模式还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到了北宋后期宰相的儿子参加科举考试,以及南宋秦桧的儿子,都是有人主动给泄题的。

宋煊瞥了一眼,好家伙,第一道题便是春秋的郑伯克段于鄢。

其余举子也是眉头紧皱。

这道题出的也忒偏了些。

张源眉头紧皱先是把题目给抄上,一会洗洗再想。

在北宋的科举考试当中,经义虽然是对儒家经典深层义理的阐释与发挥,但是核心是以圣贤之言解答现实问题。

既要通晓经义,表述也要有文采,两者兼备才行。

如今赵祯都不是刘太后的亲儿子,也更没有什么兄弟。

赵恒有两个儿子,赵祯是六哥儿,前面五个哥哥全都早亡。

宋煊随即把题目抄在草稿纸上,像是这种题目你要是不会写,也的按照格式写。

空白是不被允许的,你态度不行。

宋煊想了想,那就是宗室问题了!

兴许是前阵子宋煊在街上说你也配姓赵,这件事的传播影响了出题者的思路。

这帮当官的并不觉得自己的俸禄高,反倒是惦记起宗室的待遇过于优厚,想要砍他们的待遇。

不过宋煊也不在意,反正就是考试,目的达到了就行。

宋煊按照夫子的教导,写了一下这段话的含义,顺便引申到宗室管理以及政治伦理上。

再溜达了两圈,然后第二道题是春秋的齐桓公伐楚。

宋煊一时间也不好猜是跟西夏呢,还是跟大辽之间的策略。

礼记当中的《学记》教学为先,以及冢宰制国用。

以及特别基础的关雎,后妃之德,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宋煊更是眉头微挑。

这帮读书人的私货可真多啊。

就算这首诗放在刘娥面前,她也会觉得是那种鸟在河边求偶的。

可是真正的意思,是后宫教化。

总之,大宋的臣子都不希望刘太后效仿武则天行事。

宋煊瞧着这些题目,从太后到宗室,宰相,最终到学子,一个都没有放过,至于周易的泰卦,九三,无平不陂。

如此有难度的题。

宋煊都怀疑这群出题人也是分ab卷的。

皇帝一说要扩招,立马就把难的那一套掏出来,争取在省试,就刷下去足够数量的举子。

总之。

天圣五年的春闱,第一场考试就给诸多学子整了个大活。

超高难度。

宋煊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考试的次数足够多,基础扎实,这些题目也都遇到过。

反正五经就那点内容。

最多的礼记不超过十万,待到王安石变法后,新增注释到十五万字。

春秋才一万来字,看不长时间就能读完。

但是宋煊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试卷上好好写一写,并没有搞提前交卷的操作。

他这个位置无法观察其余人,但是看左右两侧的考生脸色很是难堪。

东京城的水太深了,还是要小心一些。

宋煊最终写上自己的考试号码,随着大流投在箱子里,会有专门人进行后续的糊名,确保考官们看不见考生的信息。

然后进行大规模的誊录,即把所有的答卷重新誊写,抄录一遍,经过对读官,誊录官,校勘官的三道程序,确定誊录的卷子与考生的原答案一致无误后,再送评阅。

三次试卷,考生都要确保自己所写的试卷号码是一致的。

举人亲笔试卷称为真卷,送交封弥官保存;

誊录卷称为草卷。

考官看的就是草卷,最终结果要与真卷相对应。

评定等级,合格及第者,要给天子看过审阅后,最后列名放榜于尚书省。

在等待出门的时候,张源有些摇头叹气的道:

“十二哥儿,这也忒难了些。”

“确实挺难的。”

宋煊也是叹了口气:

“兴许是因为官家突然要扩招,所以出题人临时改了试卷的难度,争取罢黜更多的举子。”

听了宋煊的分析,张源也觉得有道理。

如今天子尚且年幼,许多事都是出在太后之手。

想必此事官家也没有给下面的宰相通气,私自做主。

士大夫群体也想要在朝堂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毕竟赵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嘛!

但是真正开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从真、仁二宗开始的。

太祖、太宗二人大多是嘴上说说。

他们才不愿意出现一个权臣呢。

就算是赵普,那种也不行!

真宗把权力下放给圣相李沆、王旦、吕端、寇准这些臣子,让他们放开手脚去治理天下。

这些人也没有辜负真宗的期望,士大夫开创了咸平之治,不仅恢复了大宋元气,还让大宋实力突飞猛进。

在真宗统治的这些年里,北宋户口直接翻了一倍,商业经济进一步繁荣。

但是真宗皇帝跟他儿子仁宗相比。

那还是小巫见大巫。

宋仁宗在位期间更是将士大夫阶层的权力推向了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巅峰。

仁宗时期,干旱、水灾、瘟疫的爆发频率冠绝整个北宋。

与此同时,外部又崛起了西夏李元昊这个外患,天天对着宋朝喊打喊杀。

这种局面下,宋仁宗进一步下放权力于士大夫,君臣群策群力渡过危机。

仁宗朝的名臣数量也成为两宋之最。

“十二哥儿答的如何?”

“凑后吧,反正我答题一般都不空,全都写上。”

宋煊哼笑一声:“万一蒙对了呢,总比不写要强啊!”

“哈哈哈。”

张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倒是觉得宋煊没有说谎,他也是这般操作的。

只是张源的笑声,引来了其余举子的注意。

面对难题,大家都没怎么答好。

甚至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举子,在考场上就直接哭了出来。

像宋煊这样年轻的举子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二三十岁,才有把握来考进士科。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三十岁考取明经科是年龄比较大的了,而五十岁考取了进士却很年轻。

这些举子当中,也有不少跟宋煊他爹一般岁数大的人存在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进退。

一头扎在科举考试当中,终生无望的大有人在!

张源立马闭嘴,他知道此番考试的难度,遂出了贡院门后,便主动与宋煊告辞。

他要赶回去先躺着休息会,今日实在是太累了。

明天一早还的早起来这里。

宋煊朝着王珪点头,这才进了驴车。

王珪去叔父家住了一阵,自是好一顿炫耀。

毕竟他可是跟了“名动三京”的宋十二混生活,才有了今日的阔处。

王珪叔父甚至建议让他跟着宋煊,莫要加入禁军。

因为如今的大宋对外没有什么战事,就算加入禁军也没有机会立功的。

不如好好在宋煊身边伺候,今后前途以及富贵都是有的。

说实在的王珪也很是心动,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要当禁军。

要不然他这一身本领毫无用武之地。

那些泼皮一丁点都不能打,也就是会用些小阴招。

但是王珪也都学会了。

他只是跟叔父说先护着宋煊考完试再说其他。

王珪并没有多言语什么,省试过了还有殿试。

他从来不怀疑宋煊无法通过科举考试,只是暗暗思索着,到底能不能考中会元以及状元,达到连中三元的成就。

这次他在东京城内的赌坊,也没少带着叔父等人买宋煊能中会元的赌注。

“十二哥?”

张方平早早的就在驴车内等着了。

这些对于张方平这个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

要是没有宋煊的影响,作为三苏的伯乐张方平还得二十多岁去考制科考试,哪像如此年纪轻轻就来参加科举考试呢。

但是他只得了第四等,不服气的他又考了一次,然后还是第四等,才老老实实去当官了。

而让苏轼再次名声大噪的,就是在制科考试当中,苏轼考了“第三等”。

前两等为虚,从不录人,这事北宋百年来的第一名,打破了之前的记录。

从赵匡胤黄袍加身,到嘉佑六年苏轼考制科,进入到制科考试第三等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景祐元年的吴育,另一个就是苏轼。

但是吴育是三等次,没有苏轼厉害。

无论是苏轼,还是当时的名人,都对于苏轼在这次考试当中极为吹捧。

而且当时作为六名考官之一的王安石,对苏洵就已经互相看不对眼了,但依旧为苏轼的才学所折服。

在苏轼遇到乌台诗案,无人敢求情的时候,已经闲赋在家的张方平立马上书,但是没有人敢给他交给皇帝。

于是老张派遣自己的儿子亲自去东京交奏疏,结果他儿子也是胆小,在登闻鼓前徘徊了几个时辰,都没有交上去。

此处又无外人,宋煊给了他一个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方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就知道这种题目根本就难不倒十二哥。

他其实也不理解,这种题目有什么难的。

每个从考场出来的举子都在大声说这太难了之类的话。

张方平也不好分辨是真是假。

待到人到齐了,驴车慢悠悠的往家赶。

在考场上坐一天,又冷又不能动窝,稍微幅度大点,就会被巡考的提醒,莫要犯错误之类的。

整个人身心都极为疲惫。

吃饭的时候,吕乐简几次三番的想要出口,但是有了先前的约定,他也不好在说什么。

吃完后,就直接去睡觉了。

宋煊则是选择泡个澡不洗头发,然后再睡觉。

而贡院的那些官员早就开始了工作,为了确保公平性,他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全部的工作。

至少还要给阅卷考官留出足够的时间,人家也是时间紧任务重。

总之,这种有关考生前途的大事,每个人都马虎不得。

一旦犯了错,那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王钦若缺席,此时的省试也是由宰相王曾一手抓。

他今日一直都在巡场,然后监督这些官员干活,屡次叮嘱万不可马虎大意。

有宰相在一旁,贡院的这些官员,想要偷懒都没得机会。

倒是吕夷简颇为感慨的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管理省试。”

王曾是跟王钦若搞过天圣二年的,他当副手,之后吕夷简才来的。

王曾也早就明白吕夷简心中的想法,他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无妨,兴许再干一段时间,便是你来主持大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