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沈爻就望向王枕戈,说道:“王捕头,请指教!”
王枕戈轻笑了一下,说道:“沈爻,我从来不否认,你在破案上,是很有天赋的,但是,你太过于依赖你的相术了,但凡凶手找准你的相术规律,再加以利用,你甚至会成为帮凶。”
沈爻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王枕戈继续说道:“你前面分析的作案手法过程基本没有太大问题,但你在分析凶手和证据时纯粹就是一派胡言,你是先确定了凶手,然后再来反推的证据。
可,如果你的凶手判断错了,你所有的分析都将一错再错。你判断凶手,不是根据线索证据去判断,而是用线索证据作为痕迹来用相术推演,根据相术反馈的距离、时间、方向等等来锁定凶手。
但是,我现在告诉你,凶手在这里作案的时候,是两个人,但凶手只有一个,你作何回应?”
一边说着,王枕戈推开东厢房的门,指着一处角落的淡淡的灰尘痕迹,说道:“看到了吗,当时这里还坐着一个人。”
沈爻脸色微变。
王枕戈说道:“你太依赖你的相术了,你相术的指引没有错,今早这里案发的时候,李东平的确在现场,案发后,他也的确返回了他的住所,他现在依旧还在他的住所里。
但是,事实上,他当时处于昏迷之中,被人带到了这里,然后借他的手杀掉最后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柳从文和其他人,然后,他又被凶手带回去了。”
沈爻瞳孔微缩,脸上表情不变,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起来。
因为,他发现王枕戈说的是有可能的,如果有一个同样精通相术的人,利用特殊手段来影响他,那么,王枕戈刚刚的推论就有可能成真。
就在这时候,
几个捕快走了进来,抬着一具干瘪的尸体。
众人望去,那具尸体已经被吸得几乎只剩下一层皮了,身上有很多泥土,一张脸也非常干瘪,不过,还能大概看得出原本容貌。
“是李东平!”
“对,就是三师兄。”
“……”
有神霄院弟子认出,那尸体便是神霄院三弟子李东平。
一个六扇门捕快向着王枕戈拱手道:“大人,的确如您所推断的那样,李东平被杀,尸体被藏匿在他院里的一口水缸底下,凶手是李东平的一个远房叔叔,也是江湖中人来参加罗天大醮的,这段时间一直住在李东平的院子里,此人伪装了李东平畏罪潜逃的痕迹,企图蒙混过关,现已被抓。刚刚,天师府执法殿那边也已经确定对方修炼了饕餮神功!”
一时间,院子里议论声四起。
而就在此时,几个天师府执法殿弟子也赶了过来,确认了凶手被抓,对方乃是公孙绝暗中培养的手下,隐藏多年。
院子里,
沈爻的脸色苍白,听着周围的议论之声,莫名的觉得很是刺耳,其实并没有人在嘲讽他,都只是在讨论这个案子而已。
很快,在张道一的主持下,人群渐渐散去,一众龙虎山弟子开始处理现场。
王枕戈走到沈爻身旁,说道:“沈爻,我听说你昨天还卜了一卦,说是你找到了追查出公孙绝的线索?”
说到这里,王枕戈轻笑了一下,说道:“你有天赋,但是,不要太依赖你的相术,从结果反推过程没有错,可就怕你看到的结果是别人刻意让你看到的。当你什么时候明白相术只是辅助时,你才是真正的神探。
你们相师界有一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那么泄露出来的天机,还能是天机吗?”
沈爻愣在当场,许久许久才回过神来。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之时,
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走完了,他神情低迷的回到住的院子里,迎面就看到了张道一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
沈爻叹了口气,说道:“老天师,关于我早上说的调查天师府的事情作罢吧!”
张道一轻笑道:“你小子这是被王枕戈打击到了?”
沈爻微微摇头,道:“打击算不上,只是心里有点难受,因为,我发现我把王枕戈当对手,他压根没那么认为,好像是真的在指点我,关键是,我突然发现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这种感觉太憋屈了!”
张道一轻笑道:“那你这是进步了。”
沈爻摇头道:“不,我现在迷茫了。我推演出来的结果,是在于我不曾干预的结果,而我提前得知了结果,告知了别人都等同于干预了。
所以,我看到的结果就是错的,那就意味着结果会变,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其实从一开始我看到的就是假的,我看到结果然后再干预,本来就是真正结果所形成的一环?
那么,天机不可泄露就不成立了,那么,相师肆意更改他所推演出来的结果,应该就不算干预天命吧?可相师还是会遭遇反噬这又是为什么?难道,相师遭遇反噬本就是天命循环里的一环?那是不是说相师不干预天命,他也会注定要被反噬?”
张道一:“……”
“难怪都是练气士到最后都会成为疯子!”
最后,张道一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留下沈爻一个人在屋里神神叨叨的,然后,他起身,掏出一个火折子,一把火将昨天他画的那些推演里看到的画像烧了。
随着火焰升腾起,
沈爻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喃喃道:“当我看到结果那一刻,就意味着过程已经变了,最终的结果就不一样了,那我看到的就不是结果,那过程就没有变,而过程没有变,结果就不会变,那我就不应该会看到结果,所以,相术是假的,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
五月初五,太阳初升。
飞升台上,悟道树开了,那一刻,峡谷里的云雾都仿佛开始散开了,隐隐之间,阳光难得有机会照进去,整个峡谷里都氤氲着微弱的金光。
张道一一手提着一个饭盒一手提着沈爻走进了峡谷。
“老天师!”
顾初冬从飞升台上飞下来,看到一脸衰相自顾自神神叨叨的沈爻,疑惑道:“他怎么了?”
张道一瞥了一眼,此时的沈爻就跟失了魂一样,嘴里嘀嘀咕咕的,双眼无神,像是一滩烂泥一样。
“这家伙受刺激了,很可能会就此一蹶不振,”张道一说道:“不过,这也可以是他的机缘,我与他师父乃是老相识,想着尽可能的助他一臂之力,让他能够渡过这一心劫!”
说罢,
张道一脚下一点,整个人瞬间凌空而起,刹那之间就到了一处飞升台上,他便将沈爻丢在飞升台上,伸手一挥,悟道树花粉开始绕着沈爻飘飞。
张道一低声道:“小子,古往今来,任何一个大成的相师都会经历问心劫,是人是仙,就看你怎么过了!”
沈爻坐在地上,仿佛昏睡了一样,闭着眼低着头不再发出声音。
随即,
张道一又飞到峡谷底部。
此时,顾初冬已经打开食盒坐在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吃饭。
张道一飞到顾初冬身旁,问道:“怎么样了,初冬丫头,这两天可有收获?”
“有,”顾初冬点头道:“我这几天修为那可是一日千里啊,老天师,你们龙虎山高手应该很多吧?”
张道一微微摇头,道:“飞升台的效果因人而异,而且,也是有上限的,一般来说,也就第一二次效果显著,来过几次了,就没什么用了。对于普通人来说,有帮助但有限,只有真正的高手,在某些瓶颈时才真的能够起到大作用。”
“这样吗?”顾初冬诧异道:“我感觉对我也有很大帮助呀,我也是高手了?”
张道一轻笑道:“难道不是吗?你如今可是云州天榜宗师呀,还挺巧,你哥成为天榜宗师的时候也是二十岁,你现在也是二十岁!”
顾初冬咧嘴一笑,道:“我可比不了我哥,我哥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