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叫守清和庭悦一起侍疾,恭王递了个消息,说今晨回家发现章儿身上起了疹子,虽太医说没什么大碍,但他们夫妇俩都碰过那疹子了,再过来怕过了病气给阿娘。
不过他耍宝似的给女皇送了个蛐蛐儿来,说什么他小时候发烧女皇就拿这个蛐蛐逗他,你要是承认你是装病阿娘就把这肥腿的金甲元帅送你,没想到那回他是真病了,阿娘您还不肯跟人家道歉呢,嘿嘿,儿子这回也送您一个嗷。
女皇半靠在塌上,叫施斯儒捧着瓦缸,接过斗蛐草随意拨弄了两下,笑了:“朕怎会生出这么个无赖儿子来。”
经过昨日那遭,她明明没瘦,整个人确然瘪了一圈,眼睛也不如以往那么精亮,反倒涣散得厉害,由着庭悦给伺候她将汤药喝了,朗好口后半靠在塌上:“倒是难为你,一直陪着朕。”
庭悦将喝空的药碗放在一边,用帕子帮女皇拭唇,轻轻道:“微臣承陛下之恩泽照拂得以养成,本就是微臣的本分。昨日的仵作验文,微臣看过了。”
女皇轻轻闭了眼睛,无喜无悲:“弘兴这个孩子,太像朕。他在养死士,朕老早晓得,也派人去探过,昨儿那份验文一对,自然什么都明白了。朕年轻时也养过这玩意,想着是自个的儿子,养几个便养几个吧。”
庭悦帮女皇轻轻掖了掖被角,只觉心口抽疼。
她这辈子啊,打仗没输过,和谈没输过,招安没输过,朝堂算计釜底抽薪,她全都没输过,江山在她手里越来越稳日日更荣,看谁都像看弟弟,站在高处天天感慨无敌是多么寂寞都算正常。
豢养死士和他们笼络朝臣为自己站队全然不同,后者顶天了不过结党营私,前者那就是搞黑社会要造反。
女皇眼里谁都是小垃圾,反正你养的人既没朕当年的多,也没朕当年养得好,他又是自己钦定的接自己衣钵的子嗣,储君放肆些,养些人,在她那边是无妨的。
她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和先帝的父女关系就糟到了顶,所以自家儿子真刀真枪真的招呼过来的时候,她的心态反倒很平,半点怒半点怨都没有,就好像自己重新经历了一下少年,但这回她坐在了当年父皇坐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