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黄行在陛下面前发誓,说要将陆云起这个继子当亲子抚养,入黄家族谱,继嫡长之位。
一开始黄行与清河郡主的感情倒也深厚,与名师好手一起仔细教导陆云起这个继子,只入族谱的事情一拖再拖。
后头他说安南人不肯他们的下一任都督身上流的不是黄家的血,等他们自己有了儿子,陆云起再入族谱就方便了。
只是母亲与黄行成婚数年,毫无子息,夫妻情分一点点地消磨。
母亲为了给他生个孩子,不晓得试了多少的偏方,可一点用处都没有,还搞坏了自己的身子。缠绵病榻那一年,她亲眼看着夫君不停地在家里头纳小在外头置外室。
怕就等着自己死了,黄行好迎她们进门。
陆云起没入族谱,母亲自打出嫁就没了清河的食邑,山高皇帝远,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死,陆云起就成了个没人管的野孩子。
嫁来安南数年,她的家私全都花在了使各种生子偏方上,仅存的一点,只派人在交州买了楼家隔壁的那座宅子——那地方离安南近,却又是天子管辖的地界。
比起金银钱财,宅子是最好的东西,进可卖退可赁的,自己也有个秘密基地,可以安心睡个整觉。
他那时还觉得母亲迂腐,等她身故后,继父突然一改往日姿态,竟想在趁他熟睡时将他杀死,他这才后知后觉地逃去交州那个宽阔又孤寂的宅子里头,像一具死尸般住了许久。
后来还是被他们查到了那个宅子,他只好自己随便卷些细软,往北边走。
恰逢山南东道大旱,他给一具饿死的尸体换上了自己的衣裳,看着黄行派来的人将那具尸体搬上马车带走。
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陆云起抬头看了看天,那些苦难的日子就如同在酒楼听说书人讲了数十遍一样,真切又不真切的。
“他当年匕首都指着我脖子了,我睡梦里头一转身,猛然清醒躲了过去,从此以后再没睡过一个整觉”陆云起苦笑一声,微微摇头,“我读史书列传,就没有比我胆子还小的,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男子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