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悚然一惊,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而后急忙摆手:“将主,末将可不回……”
“胆敢违抗军令!”王彦章勃然大怒,却是纵马过去,一把扯过那将领,带着其稍稍避远了些,先是怒斥,继而又是一番语重心长。
众将面色各异,看着王彦章在那边对着那将领又是拍肩,又是拍自己的胸膛,显然是在许什么承诺。
在场众人都有武力傍身,最次的都是中星位,而元行钦和余仲二人,前者已是小天位,后者也差不多,自然听得见王彦章在说什么。
什么“此战我记你首功,只委屈这一回……”,什么“能不能压住元蛮子就看这一次、别看余仲那厮在旁边一言不发,肯定也是一肚子坏水……”等等,都只是被众人听了个七七八八。
元行钦尚还好,他从投效萧砚开始,和王彦章互怼的场合就不少,自是早已习惯。
但余仲却是马上臭着一张脸,显然是被王彦章戳中了心思。
末了,事情终于说定,王彦章遣麾下副将回去替他接管兵权,他本人则继续领六百龙骧军以及各部马军一共两千作为先锋。
最后,他还牛气哄哄的瞪了元行钦一眼,同时不忘对着余仲嘿笑一声。
二人自是脸色一黑,若非是萧砚在场,或许三人真要斗上一场不可。
萧砚当然乐见麾下诸将为这种事争执,众人心气高涨,他这个统帅反而才是最得利的。当然,也不可一味的如此纵容,若是让众人心生间隙,他如今亲自坐镇军中倒是无事,但今后他难免会让诸军配合作战,若那会闹一个‘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可就不美了。
不过,当下来看众将虽然会斗斗嘴,但那也是因为各自的脾性不同,并非是真正的不睦。武夫嘛,难免糙了些,又是军中同僚,说话自不会那么顾忌。
且他们争这先锋,并非是单纯的争功,毕竟漠北局势到底如何,他们现在还真不怎么清晰,不见的前锋就能捞到什么大功。
不说其他人,只王彦章这厮,单纯就是嗜战!
一番闹下来,众人的气氛倒是活跃了不少,王彦章便指着山坡下不远处一支在雨中驻马不动的人马,嚷嚷道:“萧帅,这些厮不过一些花花太岁,你收容他们作甚?”
众人皆回首去看,便能明白王彦章所指的兵马是什么。
那是一支约莫千人上下的骑军,都没有着甲,且服色不一,俨然是一支杂牌军。
这部骑军,是由燕地本地豪强的子侄辈领着各自族中的骁勇之士,组建起来的一支投效军。
此次燕军平定,不少坞堡大族几乎是被打的彻底没了心气,在心服口服中,但凡幸存下来的豪族,基本都主动送自家的子侄到萧砚麾下投效,一波又一波,竟就凑了这么近千人,也便是王彦章口中的‘花花太岁’了。
除此之外,听闻萧砚大胜,诸如范阳卢氏等河北士族,皆是纷纷送来粮草军需。范阳卢氏作为‘北州冠族’,更是遣了几个主家子弟让萧砚随意使唤。
当然,这些人萧砚用不用是一回事,他们送不送又是一回事。且虽然名为投效,实则也就是送质子表忠心的态度而已。
“萧帅若不收,他们背后的家族,恐怕夜里都睡不着觉。”元行钦淡淡道。
王彦章捋着自己的大胡子,不屑的摇了摇头:“只怕是难用。”
萧砚却反而发笑,道:“这些人俱为大族子弟,燕地汉儿,从小弓马娴熟,如何难用?不过未曾好好整编罢了,加之收了他们,可安的人心岂止上万?你王彦章嫌弃,我倒偏要收下来用一用。”
王彦章干笑一声:“末将一家之言,当不得什么……”
“行了,莫说什么废话了。”
萧砚用马鞭指着山坡下的大队骑兵,道:“按照先前计划,王彦章若抢着为先锋。你部就要加快速度,直扑古北口接管城防,进而控遏长城外局势,容后面大军可长驱塞外。”
“末将领命。”王彦章先是拱手,进而又犹豫了下,道:“萧帅,古北口之前为那漠北王后所据,此番既然那耶律阿保机又跳出来,这古北口岂非已……”
众人显然也关心这个问题,便纷纷看着萧砚。
后者却只是一笑,而后道:“你只管去接手城防便是。”
“末将明白了。”王彦章当即安心,进而马上领着自己的部将亲兵,拍马而去。
其一去,这山坡上便空了一大片,元行钦等人也马上次第领命而去,投入了这北进的万骑当中。
这一次北征,除却定霸都八千人全部动用外,尚有卢龙军两千骑、龙骧军六百骑、辅兵近六千,述里朵留下的漠北骑卒千余,加上那些地方豪强的千人,便已是近两万人的规模,且辅兵都是经由各俘虏来的各军精锐组成,必要时甚至都可以放手野战。
这一次,萧砚几乎是动用了幽州上下所有的战马。
须知道,他在渔阳就已俘获了数千匹战马,其后又俘获了李存勖一批,加上当初述里朵援助给他的几千匹,两万余匹战马几乎全部投入了此战中。也就是说,此战他麾下全是骑兵,加之他又将各军搜拢了一番,单是那种人马皆披甲的具装铁骑,都可以直接装备整整三千,且不提这整个两万骑当中,铁甲上身率已高达七成。
这一战,萧砚几乎穷尽了整个河北的兵马装备,两万骑兵的军需供应又耗空了冯道转运来的所有,甚至是整个河北都可以说被他耗空了。
若非是趴在大梁的身上吸血,萧砚或许都打不起这一仗。
但这一战,意义非同小可。
他必须要打。
“……”
大雨下,萧砚按住腰间刀柄,看着北进大军沉思良久,倏的出声。
“游义。”
已领着大部瀛洲不良人回来的游义从远处趋马过来,拱手道:“老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