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见,想问的事情一大堆,可看到这孩子,只觉得对不起师父。
可看着眼前这孩子,他也想哭。
白澹容等人此时已经追过来。
彩云间看师伯眼眸湿润,十分柔和看皇后娘娘,而皇后娘娘蹲下身子,将师伯的手贴在脸上。
这一幕,看得她难受。
师伯一直以来都十分严厉,从未展露过这般表情。
但师父说,师伯平日里是不得不严厉,因为妙音宫扛在他肩膀上。他必须这样,只能这样。
师父还说,你师伯心里的委屈与苦难,从未与人倾诉,他也不能与人倾诉。可能今后找到师尊,他才会哭出来。
苏长安看着燕泣:“师伯,我们先进去吧。”
燕泣目光一直在苏长安身上,听到这话时,点着头,不舍的将手从苏长安脸上收回,但手就抓着苏长安的手。
好像
很害怕苏长安会走。
会不告而别的突然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所以才抓着苏长安,看着苏长安。
苏长安并不反抗老人这样,搀扶老人的动作很柔和,他能感觉到,老人真的只是一个空壳了,意几乎消失殆尽。
若说一名寻常止境大宗师体内意犹如河水一般,受伤之人是小溪小河,那么师伯体内,就是干涸溪水,唯有那么一些个水洼存在。
苏长安轻轻送入气劲到老人体内。
燕泣眼下心境已经平缓下来。
数十年的苦寻,终于等到了结果,一路忐忑,初见时的茫然错认,再到现在。
老人心境坚韧,自然能很快调节,否则如何一人之力挑起诺大摇摆中的妙音宫,更让其到了这种地步。
而感受到苏长安送入自己体内的气劲,燕泣看向苏长安:“没用的,莫要费力了。”
苏长安并未回应,只是依旧送入气劲。
燕泣见苏长安这般,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苏长安柔和侧脸,跟师父一样很温柔啊。
这般想着,老人眼眶再次湿润。
哭月跟猫猫就在院子里边。
哭月跟燕泣是认识的,见着燕泣,哭月很难得没说什么胡闹的话,只是安静看着。
众人见一向无法无天的哭月如此,纷纷一怔,但也未去多想什么。
换做从前,燕泣要跟哭月说点什么,但是今日,燕泣没说任何话,只是目光注意到了放在前方堂内的【心弦】:“那把剑,是师父的佩剑。”
苏长安点头:“嗯。”
燕泣看向苏长安,终于问了出来,“师父,是被杀还是还是老死的。”
苏长安扶着燕泣坐在椅子上后,拿了凳子就在燕泣身边坐着,而后开口道:“师伯,我也是从了解的各种消息之中,得到的一些猜想。”
燕泣连忙点头。
其他人也是纷纷看向苏长安,好像生怕听漏了一个字一样。
苏长安开口说道:“爷爷他渡过了第二重心魔局后,去找了太上太皇太后,也就是李云仙前辈,确定了自己所走的道,走不下去。虽然不知实情,但我猜想,他离开是因为怕耽误你们与他走同样的路,也是为了去寻找破解之法,但终究败了,离世前,他带着伤去了漠北,救了很多人,杀了很多赫连部的人,除却救人之外,我从漠北阿勒雅口中得知,他想为妙音宫铲除后患,因为赫连部不会放过妙音宫,所以他必须去杀了赫连部内所有人,但并未杀干净,而且也受了重伤,回来后,跟奶奶住在蓟州老槐村,种地打猎为生,因为本就过三重败了,再加上受了很重的伤,爷爷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武学也应该是全废了。最后留下了奶奶,父亲还有叔叔三人离开。但听村里人说,爷爷一家很幸福,爷爷总是笑呵呵,跟奶奶也很恩爱,临走前还带着乡亲们想在村子里盖一座学堂。”
真正意义上听到师尊的确定消息。
苏长安所说的话,对在场之人而言,是他们苦寻了数十载的答案,所以老人们听得十分认真,生怕漏了一个字一样。
只是当听到最后
众人低下头,眼中满是不解与疑惑。
但无人开口。
想问的太多。
师父为什么要走。
既然就在燕地,为什么不联系他们。
还去赫连部为什么要躲开他们。
但没人开口去追问。
因为很重要。
但事到如今,真的重要吗?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件事,甚至都在想着会得到什么回答,可听到苏长安说的话,只有沉默。
因为师父从未躲着他们,他就在大夏,就在燕地,在场老人们都跟着燕泣师兄出入漠北数次,次次路过蓟州。
师父就在那里,但他们没找到。
白澹容轻声说道:“盖学堂师父从前说若是他不学武,应该就是一名教书先生。”
这样说着,抬眼看向苏长安:“娘娘,那村子,学堂盖起来了吗?”
苏长安点头:“嗯,村民们很爱戴爷爷,爷爷走后,村民们把学堂盖起来了,虽说之前漠北遭难,学堂被毁了,但我这次去时,村民们又把他盖了起来,村里老人说爷爷临走都念叨这事儿,村子承了他情的人太多,学堂不能倒。”
当说到这儿,苏长安看着众人表情说道:“爷爷改了名,叫苏自在,所以各位师伯莫要去想什么,是爷爷不想让你们找到他。”
“心自闲,非人间,不须归。”一名老妇自嘲一笑。
公孙楚女看向这位师姐,九个字,三句话,这是师父亲手写过的字,每个人都知道。
译为‘自在’。
白澹容捏紧拳头,哪里是故意躲着,是师父早就告诉了他们他叫什么,只是他们忘记了根本。
燕泣看向苏长安轻声道:“师父笑起来时,与娘娘您很像,尤其是您的眼睛,很像师父,就是眼角不像他,要更柔和一些,我想着,应该像师娘,或是你母亲。”
苏长安看向燕泣。
燕泣自顾自继续道:“师父在妙音宫下,就盖有一所学堂,上边便是写了这九个字,我们年少时大夏战乱才平,孤儿太多,都不认识字,师父就在那里教我们妙音宫的弟子识字读书,那时,曾有师叔说,师父他拿着书比拿着剑好,我们不理解,因为只当是剑比书更帅气些,也更有安全感。”
“后来长大了,师父依旧会闲暇时教导新入门弟子读书识字,我再看他,只觉得他在那儿,就像是一夜被光阴遗忘的圣贤书,春风拂页,每每与顽童他都会蹲身说话,掌心总会有果子点心饴糖,偶然在外城镇内遇到泼皮骂街,他会笑着去寻一杯降火茶水,他说与人发生口角,不应意气用事,而应心平气和与人交流,若是交流无用,也无需口舌之争,动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