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的法租界里,姨妈已经发觉事情比她以为的还要严重了。如今不光是殷老夫人抱病,少帅抱恙的消息也不胫而走。那传闻一个比一个吓人,说殷鹤成什么病的都有,但都提到少帅已经病到吐血的地步。
姨妈在家里急的团团转,每天抱着燕平在顾书尧卧室外的走廊上走来走去,时不时透过门缝看顾书尧在做什么。
顾书尧如若无事一般正常去燕北大学、去药厂,而她回来之后不是逗燕平便是伏案写作,她似乎有忙不完的事,而这每一桩每一件都比帅府里的人和事要重要得多。而她唯一与帅府的瓜葛,便是她还会去操心殷鹤闻的事情,而且比从前要更频繁了。
把自己的时间填满、填满、再填满,就不会再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情。
殷鹤闻唯一感兴趣的事情是画画,而且的确有天赋,因此顾书尧打算过段时间送他出国学美术。殷鹤闻白日里去学校上课,下了学便在家里画油画,顾书尧还专门请了老师来家里教他。
不过后来有一天顾书尧去看殷鹤闻,却发现教他的那位老师已经走了,细问一番才知道殷鹤闻自己遇到一位老师,名唤梁霁月,刚从英国回来,独居在隔壁不远的一处寓所里。
顾书尧之前都只听殷鹤闻说起那位老师,只知道她画技精湛却不收学费。顾书尧虽然好奇,但是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本人,直到这天顾书尧牵着殷鹤闻在楼下偶遇时才见了一面。
那是位气质极为出众的美妇人,穿着浅青色的棉布旗袍,明明不着粉黛,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骨。
殷鹤闻朝梁霁月打招呼,她转过头来微微笑笑,用“风姿绰约”四个字形容再契合不过。
顾书尧也朝梁霁月笑了笑,梁霁月定睛看了她好一会儿,像是看穿了她最近的心事一般,回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问她:“近来可好?”
梁霁月说这句话的时候,顾书尧觉得她眉眼瞧着眼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顾书尧有片刻的出神,过了一会才苦笑着道了声,“还好。”
梁霁月微笑着道,“那就好。”
也是这个时候,顾书尧突然发现梁霁月原来是有几分像六姨太。也难怪殷鹤闻乐意和她在一起,或许这便是冥冥中的缘分。
梁霁月似乎也很喜欢顾书尧,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便邀请顾书尧到她家中。顾书尧一走进去,便被客厅里满室的油画惊讶到了。
梁女士是个生性浪漫而有才华的人,客厅中的画作多是些景,有从云海中喷薄而出的朝阳,有一望无际的大海与海鸥,有欧洲的古典建筑,还有中式的雕梁画栋。每一幅画都是出自于梁霁月之手,右下角标了一个花体的L。
梁霁月是独自居住盛州城郊,除了请一位佣人为她打理房间,身边并没有什么亲人。她用自己做的洋甘菊茶招待他们,花茶一入口便有淡淡的清香,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顾书尧这一阵子原本心情并不平静,而梁霁月这里的一切,有一种让她心神安定的力量。
顾书尧的视线从这些画作上一一扫过,不禁感叹:“您的景物画得真美!”
殷鹤闻仰起头,告诉顾书尧:“其实梁老师的人像画得更好。”
听殷鹤闻这样说,顾书尧期待着望向梁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