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舒默立一边,静静看着。那柳毅回道:“为拜访龙君而来,还请使者代为引荐。”不知是不是周云舒的抹去存在感的功夫着实厉害,还是柳毅出于某种心思,并未言说周云舒也是道法通神的仙家人物……亦或者,柳毅是觉得仙神之间,自能相互辨识,无需他在一边儿引荐介绍?
那武士闻言,拱拱手,然后揭水指路,引周云舒柳毅上前。踏上水路之后,又道:“二位尊客请闭上眼睛,片刻之后,便能入得水府。”周云舒无可无不可,他总不至于在一个水府武士面前招摇自己神通广大吧?至于柳毅,自然是听其吩咐,闭上双眼前行。
果真,不过数息功夫,就到了水府所在。但见得一道神光,覆盖偌大水府,里面的人丝毫也不觉得呼吸困难,出入间滴水不沾,如在陆地一样。柳毅惊奇之余,四下张望打量。却见得那台阁相向,门户千万,奇草珍木,无所不有。
两人跟随那武士徐行,不多时,到得一间殿阁之内,那武士推开门,请周云舒与柳毅进入其中,稍事安歇,言道:“尊客请在此处稍候片刻。”周云舒知道,对方这是要去通秉,他也不着急,随意坐下,拿过茶水瓜果自用。柳毅略显拘束,见人间珍宝毕尽于此:柱以白璧,砌以青玉,床以珊瑚,帘以水精,雕琉璃于翠楣,饰琥珀于虹栋。奇秀深杳,不可殚言,微微紧张,便问那武士道:“这里是哪里?”
那武士回道:“此乃灵虚殿也,水府会客之所。贵客稍待,某这便回禀府君,稍后便至。”言罢,稽首再拜,然后退了出去。须臾,便有一队蚌女进入,各捧瓜果点心茶水伺候不提。周云舒见那柳毅破有些不自在,便安慰道:“柳兄何必如此?既来之则安之。且稍待片刻便是了。”柳毅称是,便静坐不言。只是对于那些侍奉过来的瓜果点心,却是半点儿也未沾唇。
说是稍待片刻,然则周云舒与柳毅却是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周云舒自是无碍,那柳毅却是有些待不住了,便对身侧的蚌女问道:“洞庭君今日安在?”言语间,分明有了三分不耐。也是,万里迢迢送信,却被冷落至此,便是谦谦君子,也未必就能一直安之若素。
那蚌女小姐姐万福告罪:“尊客勿怒,婢子这便问询一番。”说着,再拜而出,片刻之后便回来,对柳毅歉意道:“吾君方幸玄珠阁,与太阳道士讲《火经》,少选当毕。”
柳毅闻言,哼了一声,本想发作,却又忍住,反倒是对对方言语的一些名词起了兴趣,便问道:“何谓《火经》?”
那蚌女回道:“吾君,龙也。龙以水为神,举一滴可包陵谷。道士,乃人也。人以火为神圣,发一灯可燎阿房。然而灵用不同,玄化各异。太阳道士精于人理,吾君邀以听焉。”柳毅听了,不明觉厉,却也不再说什么,继续等待。
而一只像是个工具人也似的周云舒却在这时候说话了。只听得他冷笑一声,言道:“洞庭君好大的架子!太阳道士是客,我等便不是了?说什么火经,依你所述,也不过是一门控火之法,便是地煞之术,也算不得……哼哼,洞庭君,未免也太托大了!”
到不是周云舒脾性真的就没有三分耐性,只不过,他毕竟也算是金仙道行。抛开背景不论,单这一份修为,便应当受得洞庭龙宫十足礼遇。他若是一直沉没下去,反倒是在折损自身面皮,没得被人轻贱了去。他虽然不在意这些面上功夫,但心里还想着会一会洞庭龙君,那么自然要展露些手段,介时,说话也要方便许多!
更何况,周云舒人情练达,如何猜不到洞庭君此时,大约根本就不知道有客人至——通常来说,大神通者讲道论法,往往会摈弃一切干扰,这些蚌女虾兵们不能去通报与龙君知晓也在情理之中,便是通报,两个犯人求见,多半也会被龙宫管事给呀下,等龙君论道完毕之后,灾星通传。这等事情,须怪不得别人——妖怪,大约也只能怪他周云舒太低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