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芜荻获救,南琴授琴

云舒问道 筱筠清梦 4943 字 1个月前

“唉,可怜的孩子!”这么说着,南琴夫人再一次掖好被角,坐在床头看着那张憔悴的小脸怔怔出神,好一阵子才算是回过神,转身出去了。

“我先给你熬些参汤吧。好几天没有进食了,等你睡醒了,先用一些,才好恢复元气。”自言自语着,南琴夫人合上门扉,便去寻店家借柴火锅灶去了。

自打上次苏醒过来,又过了三日时间。张芜荻慢慢的恢复了不少,如今已经能够慢慢下床活动活动了。

这里是南琴夫人找的一家客栈,一口气包下了整个院落,只是为了图一份清静,顺便给自己一个比较安静的养伤环境。只是这种安静,在这雨声细碎的夜晚,却是何等的惹人惆怅啊!

雨声微,点点滴滴,打落屋檐。听起来声声玉碎,乱人心绪。在相思的人听来,简直愁杀个人了!秋风秋雨愁杀人,就是这么种难捱的滋味儿了。素来不懂得幽怨哀愁的人,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揭开被子,一身月白中衣皱皱巴巴的,就像自己此时的心情一般。张芜荻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衣,听者窗外恼人的细雨,一时间愁绪满怀。挂念着那个还不知生死的意中人,一时间禁不住潸然泪下。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唉,你这狠心的人!云舒,你现在怎么样了?‘锺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担心你么?”

情之一字,最是让人怅惘。就算是坚强如张芜荻这样的女孩子,也不能免俗。尤其是在这种最为虚弱的时候,那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情感,简直无孔不入,噬人心肝……

伤势其实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亏了南琴夫人的悉心照料,再加上每日里推功过血,银针度穴,虽然一身功力尚未恢复,但只要不运使真气,行动间已无大碍。伤势恢复的不错,固然算得上好事。只是那人还没有音讯,却是让张芜荻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撩开帘子向外头看看,雨声细碎,黑沉沉的却瞧不见东西。倒是客栈檐角挂着的一盏灯笼,烛火摇曳不休,在夜雨中绽放出朦胧光晕,,照清那方圆两丈左右的地方,氤氤氲氲,遗憾的是再远一点也就啥也看不见了。

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过来一阵风,飘下了一些零碎雨星,冰冰凉凉,沾湿了头发。

这两天南琴夫人去了长白山一趟,归来的时候却是有些不快。合着那人在自己和周云舒跳水遁走之后,也知道那地方不甚安全,早早就转移走了。南琴夫人到头来终究还是扑了个空,唯有一些留下的痕迹,证明着张芜荻所言非虚,但毕竟还是来晚了。

夜雨、孤灯,天涯羁旅,迢遥不知人何处……唉……

受了伤的人,大约都是敏感而又多愁。平素根本不能出现的那些有的没的情绪,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骤然间一股脑儿的纠缠上来,配合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真是让人够了!

恰在这时,一阵悦耳的琴弦声院落外面传出来,吸引了多愁善感的张芜荻的注意。原来是南琴夫人又在开始她每天的“功课”,在那里弹琴抚弦,自娱自乐了。只听南琴夫人边弹边唱,唱的是:

直节堂堂,看夹道、冠缨拱立。

渐翠谷、群仙东下,佩环声急。

闻道天峰飞堕地,傍湖千丈开青壁。

是当年、玉斧削方壶,无人识。

山木润。琅玕温。秋露下,琼珠滴。

向危亭横跨,玉渊澄碧。

醉舞且摇鸾凤影,浩歌莫遣鱼龙泣。

恨此中、风月本吾家,今为客。

这一阕满江红乃是辛弃疾的词作,其中之沉郁悲凉,在她沙哑的嗓音唱起来,更有一种触动人心的力量!那种家国天下的情怀,故土未复的愤懑,直教人血液为之沸腾不休。饶是张芜荻满怀愁绪,闻此也免不了为之心折,触动了那份家国情怀。

弦声琤琮,和着窗外纷纷细雨,激起一种起自内心的共鸣乐章。一曲唱罢,那弦音声声冰寒,却并没有为之停下。

窗外夜雨声声,偏偏冰弦声却又忽然转低。张芜荻想要听得十分真切便感为难了,于是乎,她干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敞开了门扉,轻轻闪身楼外,往院子里过去,要听个真切,看个明白。然而行到半路,却又想着自己这样,必然会惊动南琴夫人,那可就焚琴煮鹤,却是大煞风景。于是乎,行到半路,张芜荻便又停下了脚步。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欲寻芳草去,惜与故人违。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只应守寂寞,还掩故园扉。”这一首孟浩然当年赠别王维的诗句,喜读唐诗的人无不能朗朗上口,在南琴夫人的唱腔里,却别有一番滋味。

南琴夫人分明察觉到了张芜荻的动静,这一首,就是唱给张芜荻听的。那种沧桑厚重的音调,唯有张芜荻能够感触至深。一曲罢了,边听南琴夫人柔和的声音叹息道:“傻孩子!先回屋去,可别着了凉了。”

言罢,便抱琴过来,拉着张芜荻的手,径直往屋子里而去。张芜荻一时间傻愣愣的,被南琴夫人一拉,便跟在南琴夫人身后进去,进了房门,南琴夫人才放开了手:“外面下着雨,你这傻孩子就不能注意点儿?还傻着干嘛,先把门关上!”

张芜荻“哦”了一声,然后掩上门扉。

“怎么就像是失了魂儿一样?”南琴夫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愿张芜荻闷闷不乐,这就要陪着张芜荻消遣一番,纾解愁闷来了。

“会玩这个么?”把琴放在几案上,南琴夫人指了指七弦琴,皱纹不多的脸上除了关切,就是柔柔的笑容。一头白发,看上去却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张芜荻云里雾里,呐呐地点点头道:“这……懂一点!”

“试一试?”

不知怎的,看着南琴夫人慈祥的脸,张芜荻就说不出拒绝的话——这种体会,就像女儿很难拒绝母亲的合理建议一般。张芜荻其实自己心里有数,她其实弹琴弹得并不好,正因如此,寻常时间,从来不在人前献丑。

可以说,周云舒虽然同张芜荻心心相印,却也不知她还懂古琴。只是这种源于不自信而出现的矜持,但在南琴夫人面前,却似乎不复存在。至少此刻,张芜荻却没有什么藏拙的心思。

“那,我就献丑了?”张芜荻似乎有些羞涩:“弹得不好,您可不要笑话我。”

暂且将对周云舒的思念、担忧压在心底。这种牵挂的滋味,自己一人品尝就好,何必要在南琴夫人面前表现出来?

蕙质兰心的人从来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对于别人的善意,更是如此。南琴夫人抱琴而来,目的不外乎陪陪自己,消解怅惘牵挂的心思罢了,张芜荻又如何不知?对方一门心思照顾于她,怕她忧虑成疾,她自然也不会辜负对方的情谊,那些牵挂,何必显露人前?

南琴夫人笑了笑,道:“好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琴为心声,只要用心去弹,那就是动人乐曲。反倒是一味地想要炫技,那才是可耻……来,试试。”

张芜荻点点头,在琴案前坐定,先定了弦,便用右手空挑七弦,作了个“仙”字,然后又用左手无名指按住五弦的十徽,右手勾五弦,应了个“翁”字,这便是所谓的“小间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