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夫君对他也没有办法?”
“杨霖此人倒是不足为虑,依老夫对他的了解,就算两军撕破了脸,他也不会对老夫做出赶尽杀绝之事。只是当前老夫的麻烦不在杨霖,而在大势。
多年来陛下对我李家逼迫过甚、欺辱过甚,老夫却逆来顺受,受尽了羞辱却从不发一句妄语,更休提对抗,皆因老夫看穿了大势。自古所谓君命天授不过是蒙蔽愚民之言,但是不可否认千百年来三纲五常之道已经深入人心,越是为人上者越须如履薄冰、谨慎待之,不可轻触,更不可贸然敢为天下先。否则就如那昔日的陈吴之于刘项、黄巾三张之于曹刘孙一样成了人家的垫脚石。你们可以想想,汉末的曹阿瞒一世英雄,已经晋魏王、加九锡,奏事不称臣,受诏不拜,以天子旒冕、车服、旌旗、礼乐郊祀天地,出入得称警跸,宗庙、祖、腊皆如汉制,王子皆为列侯了,为何还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不是废献帝而自立?原因无他,时机未到而已。再说个近的,去年的杨玄感、也就是那个混小子的父亲起兵之时,李密曾为其谋划了上中下三策,上策便是与河北叛军合兵一处袭据涿郡,击垮陛下亲领之东征军,最好是将皇帝也杀掉。可为何杨玄感弃三策不用而执意进军关中?老夫以为便是其看穿了李密枉称高才,实为夸夸其谈之辈!杨玄感叛隋谋逆已经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若是再以臣弑君,且不说他的身后之名将会如何不堪,也不论天下忠义之士必将视之为死敌,即便他成功的开朝立国,有此恶例在先,难保不有无数效尤者步其后尘,可算得上是后患无穷。所以他宁可先夺取两京之地以谋求天下人对其正统之位的认可,至于皇帝谁杀掉都行,唯有他这个心怀帝位者不行。
如今的天下大势亦是如此。虽说江山割据、群雄并起,但只要皇帝还在、大隋不倒,那么谁先跳出来谁完蛋!老夫这次就是失算了,本以为可以以势压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能谋得京师或东都重地,谁知到底是捅了马蜂窝,终闹了个四面是敌、八方冒烟,这场戏是好唱,却难收尾呀!”
李渊唠唠叨叨的倒了半天的苦水,可是在场的三人都不是傻子,很轻易的从中听出来了李渊隐晦的意思,那就是他首次明确的把自己当做了天下诸侯中的一员,而不再是一个为大隋镇守一方的臣子,甚至拐弯抹角的表达了对那张皇帝宝座的垂涎……
李玄霸第一个兴奋的跳了起来,摩拳擦掌的大叫道:
“阿爷莫要忧心,屈突通、窦建德、罗艺等贼在孩儿眼中不过土鸡瓦狗尔!只需阿爷给孩儿五万精兵,孩儿定能扫平四方,为阿爷……”
没等他吼完,窦氏一巴掌又把李玄霸扇到了自己的脚底下,还不解恨的又踹了他一脚,这才转而对李渊说道:
“夫君所虑甚是,如今之事看来我李家能消弭事态、保住河东便好,至于其他倒大可徐徐图之。不知夫君可有妙策?”
“呵呵,老夫要有办法就不会这么头疼了。不过半年多前,倒是有人给老夫出过一策,老夫当时不以为然,还以为此人另有所图,没想到如今却让他一语成谶,真是让老夫颜面丧尽哪!”
“此人所献何策?”
“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妙策啊!妾身一介女子,也为此高论折服,却不知如此高才可是夫君帐下之人?”
“呵呵,为夫倒是一心想把他招揽到身边,可是人家不愿意啊!所以为夫不得不找三娘来拿主意……”
“竟然是他?不可能!咱们李府上下人人皆云这小子浮滑无礼、惫懒成性,他若有如此才华,岂不早就有所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