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夕照呆了一呆,道:“正是。”
温如玉的手握上了剑柄,痛苦在眼底化成冰冷的目光,嘶声吼道:“为什么?他们早就归隐田园,与世无争,他们根本对你们的皇帝没有一点害处,为什么你还不放过他们?”
“我已经说过了,他们是钦犯,而我,只忠于皇上!”
“那么那些村民呢?他们又何罪之有?你为什么连他们都杀了?”温如玉的剑已出鞘,直指张夕照。
张夕照却面不改色,道:“他们窝藏罪犯,理应同罪。”
温如玉仰天大笑,声音悲愤之极:“罪?什么是罪?你们皇帝说谁有罪谁就有罪了么?他要谁死谁就该死么?而你们这些食朝廷傣禄的人,不辨忠奸、不明是非,皇帝叫你们杀你们就杀,你心里有问过这个人该杀不该杀么?”
张夕照眼里闪过一丝愧色,却只是一瞬间,他恢复如常道:“温公子,我劝你还是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杯茶吧。”
温如玉冷笑道:“你今天真的只是请我来喝茶?”
张夕照道:“若你不是钦犯,我们何尝不可以做朋友?撇开彼此的身份,在下非常欣赏温公子的气度与品格。”
江天风大声喝道:“公子,别听他假惺惺的废话。我们不如抓了他,去跟昏君交换梅姑娘与东方大伯。”
张夕照听到“昏君”二字,勃然变色,厉声斥道:“你敢辱骂皇上!找死!”身形一晃,挥掌向江天风面门拍去。
温如玉不容他欺近,挥掌迎上去。
双掌相碰,轰的一声,两人各自倒退一步,掌风将桌上的茶杯激倒,茶水泼了一桌子。两人脚下的楼板都裂了,楼房一阵晃动,伙计的惊呼声从楼下传来。
温如玉心中暗道:“好功力!不愧是大内第一高手。”
而张夕照也露出凝重之色。
温如玉道:“张统领,不如我们到楼下去交手。虽然这楼被你包了,但打坏了人家的东西,我与心不忍。”
张夕照点头。
两人飞身从楼上飘了下去。
江氏兄弟紧跟其后。
楼下湖边是一片开阔地带,温如玉拔出惊鸿剑,面容沉静如山岳,道:“我们再来过。”
张夕照拔出了自己的那柄弯刀,刀光潋滟,如秋水掠过温如玉眉间。
“好刀!”温如玉忍不住赞道。
张夕照道:“我这刀名唤‘夺魄’,让我们看看它与你的‘惊鸿’剑谁威力更大。”
温如玉点头,自十年前日月城一战后,他还未真正与人交过手。
惊鸿剑光芒未敛,温如玉却韬光养晦很久了。
很久前他就听说过张夕照的大名,张原是少林俗家弟子,内功精湛,拳法出众,可他却喜欢用刀。
刀法名为“夺魄”,得自一本武功秘笈,又加上他自己的揣摸、发挥,江湖上已鲜有对手。
强敌当前,更激起了温如玉的豪气。
张夕照屏息凝神,丝毫不敢懈怠,因为他发现温如玉虽然沉静如山,却如同一座岩浆暗涌的火山,随时可以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一刀一剑终于动手了!
湖水翻腾起来,温如玉与张夕照的每一招都是雷霆万钧,凌利的剑气、闪耀的刀光、两条迅捷飞腾的身影,在望湖楼前交织成一幅绝美的画面,却让人胆战心惊,无法呼吸。
帘幔后的人已经走出来,默默地站在楼头,一身淡紫色的衣服,脸上罩着淡紫色的面纱。
看着眼前这场恶战,她的面纱微微起伏,显见心情也很紧张。
东方奇的死、东方朔的伤、梅如雪的被抓以及当年苎萝村的浩劫,这一幕幕在温如玉面前盘旋,他心中充满悲愤,出手绝不留情,每一招都用尽了全力。
张夕照心头掠过一阵寒意,眼前的温如玉本身都已化成了一把利器,锐不可挡。
张夕照开始时刀法沉稳,渐渐觉得吃力,手下略显迟缓,越是这样心越急,刀法开始有些混乱。
楼上长公主的眼里已露出焦虑。
温如玉长啸一声,一招“有恨难省”,剑尖幻出万点光芒。
张夕照蓦然觉得有些晕弦,不知道自己是被那闪烁的剑光所迷惑,还是为温如玉的气势所震慑。
只听噗的一声,长剑直直地刺入张夕照右肩,温如玉收势、拔剑,长剑兀自嗡嗡长鸣,仿佛为饮血而畅快。
张夕照捂住伤口,倒退一步,神情灰败,冷汗涔涔而下,颤声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温如玉道:“你只是奉他人之命,并非出自本意。我岂能杀你?”
张夕照长叹一声,道:“温公子果然君子也!”
一言甫毕,忽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脚步声如雷鸣般袭卷过来,震得望湖楼不住颤动。
在场所有的人都为之色变。
大队人马仿佛突然从地底下涌出来,瞬间将温如玉与江氏兄弟团团围住。
黄罗伞盖下,一个身穿皇袍的人骑在汗血宝马上,面沉似水,盯着望湖楼下的人。
温如玉的剑缓缓垂下来,另一只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想不到朕的大内第一高手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冷冷的眼神掠过张夕照。
张夕照惶然跪下,俯伏在地,道:“臣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