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脸放松的大阿哥，康熙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他怎么觉得，这倒霉孩子面对他，似乎比面对德妃还要轻松？

“皇上，既然事情了了，那臣妾就带胤禛先回去搽药了，臣妾先告退了。”该解决的已经解决了，吴雅也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胤禛，咱们回去。”吴雅朝胤禛笑眯眯地伸出了手。

胤禛：“……是，额娘。”

看着面前的双手，又看着一脸笑容、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额娘，胤禛抿了抿嘴，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感受。只是到底，胤禛还是把手递了过去。

感受着手中温凉的触感，吴雅脸上的笑意更重了，牵起胤禛的手就往殿外走，只是还没两步，吴雅就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刚松了一口气的大阿哥。

“大阿哥，本宫有一事想问一下大阿哥，不知道大阿哥方不方便说。”

“德妃娘娘有话尽管问，胤禔一定知不无言。”看着满面笑容的吴雅，胤禔这刚放下去的心又瞬间提了起来，只觉得头皮发麻，立刻躬身应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吴雅微笑道，一脸的和善，“本宫就是有些奇怪，胤禛一向对大阿哥恭敬有加，这些日子也不曾得罪过大阿哥，平时相处也算融洽，大阿哥怎么好端端地就对胤禛有如此大的恶意，说了这些无依无据的寒心话惹他伤心？是不是……”

说到这里，吴雅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没了、声音低沉了下来，一双眼睛如寒星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大阿哥。

“……有人在大阿哥耳边说了什么？”

一看到吴雅这个表情，大阿哥只觉得头皮一麻，整个人立刻紧绷了，就连说话都结巴了：“没、没谁说什么啊！儿臣就、就是前两天在回去的路上，偶尔听到两个小太监在议论德妃娘娘您最近对四弟的态度很反常……对了，德妃娘娘，我对四弟说的那些话也都那两个小太监说的，我也是被这两个小太监误导了，并非我的本意啊！”

“哦原来如此啊！”吴雅扬了扬眉，语调拉得老长，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我说大阿哥平日和胤禛一向相处的不错，怎么就突然闹了矛盾了呢！感情是听了外界的谗言了啊！这两个嚼舌根的小太监还真是着实可恶呢！”吴雅眯着眼睛笑道，眼中的温度却冷了下来。

小太监、回去路上……还真是巧得很呢！

吴雅转头看向皱眉思索的康熙，笑得异常温婉：“只是也不知道这两个小太监是规矩没学好，还是向天借了胆，都敢随便议论主子了呢！”

看着笑得温婉异常的吴雅，康熙的神色显然有些不自然，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这紫禁城的太监这般多，偶然有两个素质不堪的也实属正常，德妃你也别往心里去。你要是不高兴，朕待会就让梁九功把这两个奴才找出来处置了便是。”

看到康熙这个反应，吴雅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中的温度却更冷了。

这是打算弃卒保车吗？

“既然有皇上给臣妾做主，那臣妾就安心多了。想必从今往后，这后宫也不会有那些流言蜚语了，臣妾多谢皇上。”吴雅朝康熙深深地福下身来，态度恭谨地让康熙莫名地有些发寒。

“德妃……”

“皇上，臣妾告退。”不等康熙说什么，吴雅径直站了起来，拉着胤禛的手就出了乾清宫的大门，脚步坚定而有决绝。

康熙：“……”

收回复杂的眼神，康熙看着还懵懂无知、站在那里发愣的大阿哥，只觉得一团怒火在心中炸开。

“孽障，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朕收拾你吗？还不回去好好闭门思过！再给朕惹是生非，朕打折你的腿！”

“啊，是，皇阿玛，儿臣这就回去。”被康熙这么一吼，胤禔心跳都停了一拍，也不再思索刚才皇阿玛和德妃两人到底打什么机锋了，朝康熙匆匆行了个礼，然后也一溜烟跑出了乾清宫。

康熙：“……”跑得到快！

“行了，你们也回去吧！这件事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安生念书。”康熙看着太子和三阿哥，捏了捏眉心，神色有些疲惫。

“是，儿臣谨记皇阿玛教诲，儿臣告退。”胤礽和胤祉对视了一眼，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乾清宫退地干干净净。

“皇上，您累了吧，要不奴才给您倒杯茶吧！”眼看着康熙脸色不好，梁九功连忙上前服侍。

“不用了，朕坐下歇歇就好了。”康熙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到龙椅上坐下，右手轻扣着桌面，眼睛却盯着空荡荡的正门出神、一言不发。

正当梁九功纳闷这万岁爷想什么呢这般出神，就听到康熙悠悠地开口道：“梁九功，把那两个嚼舌根的奴才给朕找出来！”

“是，皇上。”梁九功心小心看了一眼康熙一眼，低下头来，“只是奴才斗胆问皇上，若找到这两人，皇上想要如何处置？是直接仗杀，还是……”

“不。”康熙抬了抬手，眼神晦暗不明，“把这人送到皇贵妃那里，让她去处置。”

“……送去皇贵妃那里？”梁九功心中一凛，连忙抬头，当看到康熙眼中的杀意时，又立刻把头低了下去。“是，奴才知道怎么做了，那奴才这就下去办了。”

“嗯。”康熙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去吧！”

梁九功行了个礼，然后面对着康熙慢慢地退出了乾清宫。等梁九功走后，只康熙一人独坐在原处，似是在出身，又似是在思考。

“佟佳氏……乌雅氏……胤禛……”康熙慢慢地眯起了眼睛，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而吴雅这边，自乾清宫出来后，这一路上吴雅就一言不发，沉默地让本就不安的胤禛越发焦虑。好几次都想说什么，但是每当看着面容严肃的吴雅，心里那点刚提起来的勇气瞬间又散的一干二净。

直到到了永和宫，胤禛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行了，你们出去吧，本宫和四阿哥要单独说话。”刚进入正殿，吴雅就开始赶人了。

看着面无表情、不知是气是怒的吴雅，又看着低着头、一副犯错认罚的表情，锦珠和红袖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是该去还是该留。

“放心，本宫有分寸，去吧！”见两人犹豫不定的样子，吴雅笑了起来。

“那、奴婢们就先下去了在门口候着了，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叫我们就是了。”

尽管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娘娘都这样说了，她们只好先退出去了。只希望娘娘是真的没生气，而不是装的。

随着锦珠红袖出去，殿门的关上，胤禛朝吴雅重重地跪了下去。

“儿臣有负额娘平日教诲，犯下今日错事，还请额娘责罚，儿臣定当领罚。”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胤禛，吴雅不禁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立刻把人扶起来，反而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声音沉静：“既然你说你错了，那你就说说你错在哪里了。”

听着额娘那辩不出喜怒、却格外疏离的声音，胤禛突然觉得心里委屈极了。

这些日子，额娘对自己一向都是关爱备至，何时对自己这般冷漠过？还是说……娘娘真的只疼六弟，对他只是移情作用？

一想到这里，胤禛心里越发难过了。

只是越是这样，胤禛越不敢把自己心中的难过表现出来，只低头翁声回道：“儿臣错在不该和大阿哥动手。”

“不对，重想，想好了再说。”吴雅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甚至有些冷酷让人心惊，听得胤禛心中的委屈更甚。

“儿臣错在没有把事情控制住、闹到了皇阿玛面前，惹来了皇阿玛的震怒。”

“不对，再想！”

“……儿臣错在给额娘惹了麻烦，连累的额娘给大哥赔罪……”

“不对，再想！”

“儿臣错在、错在……”

眼看着胤禛的头越来越低、说话声音的哭腔也越来越重，吴雅伪装到现在冷漠也维持不下去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错在哪里了啊！”

“额娘……”听着头顶那失望的叹息声，胤禛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头顶上就出现了一片阴影，然后就发现自己被一双纤细的大手腾空抱起，然后整个人就被按到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之中。

吴雅拢了拢怀中的小孩，就像是他小时候那般轻怕了他两下，叹道：“虽然打人的确不好，但是额娘一点也不认为你今天打了大阿哥这事是错的。

相反的，在知道我的真真能在别人非议额娘的时候站出来维护额娘，额娘非常高兴，谢谢你，真真。”

“额娘……高兴？”

胤禛只觉得有些糊涂。

他和大哥打架了，额娘反而高兴？可既然额娘高兴，那为什么从回来的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刚才还一直板着脸？

“啊，高兴！”吴雅肯定地点点头，笑道，“我的真真这般规矩的人，居然为了维护额娘的声誉打了他的兄长，额娘怎么能不高兴呢？只是……”吴雅口风一转，脸色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

吴雅轻轻用手指抚过胤禛脸上的伤，叹道：“你打大阿哥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和大阿哥体格上的差距？

你和大阿哥本来就差了好几岁，加上大阿哥常年练习骑射，身体比你强壮多了，你根本就不是大阿哥的对手。要不是当时旁边人拦的及时，以大阿哥那个暴躁脾气，你可就不是脸上这几下那么简单了。

你冲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额娘会难过、会担心？”看着胤禛脸上的淤青，吴雅眼中满满都是心疼。

亏的当时大阿哥被这倒霉孩子给打懵了，加上旁边的人拉架拉得快、一直护着他，不然就凭他这个小身板，能挨得了大阿哥那铁拳几下？

这倒霉孩子，真是不让她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