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儿顾不得茅草庵儿里那些东西,一心想找到儿子,正在她呼唤芦根儿的时候,河湾村两头大黑骡子拉着一张犁向她猛然冲来,她慌忙躲在一边,后边紧跟着好几张大骡子拉着的犁,把滩地犁出一道一道的深沟,柔韧的蒲草根儿随着犁面翻起的黄胶泥,发出“咯咯吧吧”的断裂声。驾犁的汉子把鞭子在骡子肥实的屁股上甩得啪啪直响。牲口拉着犁毫不迟疑地在被拆散的茅草窝棚的地面上犁了过去,继续向前冲着犁着,好像一直想犁到黄河边儿。
“葫芦庄的好汉们!快把骡子截住!他都犁过了咱庄儿的中间线啦!”甄保长大声嚎叫道。
随即一帮子葫芦庄的男子汉,举着铁锹锄头飞奔过去,向正在拉犁的骡子劈头盖脸砸了起来。骡子被打得头破血流,掉头拖着犁狂奔起来。他们又举着家伙吓唬河湾村掌犁的人,吓得掌犁的人抱头鼠窜。
“你这个混蛋保长……这儿是俺村的正前方,应该是俺村的滩地!你无情俺也无义了……河湾村的弟兄们!把犁到咱滩地上的牲口全部砸翻!”河湾村的陈保长怒吼起来。
他们这两位保长是亲戚关系,是一根儿杠儿,是一个老丈人的两个女婿,为了争夺土地这种亲戚关系好像不存在了。
在芦根儿搭建茅草庵儿西边的滩地里,葫芦庄的大骡子拉着的好几张犁,正在冲沟犁地,被疯狂地举着铁锹锄头的河湾村的人野蛮地叫骂着包围起来,把十几头大骡子砸得四条腿儿朝天,掌犁的人也被打得腿瘸鼻子歪。
这时候双方的仇气再也无法忍耐了,两个村子血性的庄稼汉们光着膀子,拎着种地的家伙儿,短兵相接“叮叮咣咣”拼杀起来。
“谁打得英勇,不丢咱葫芦庄的脸……俺给他十亩好滩地!”甄保长举着铁锹高喊道。
“谁打得英勇,不丢咱河湾村的脸……俺给他二十亩好滩地!”陈保长举着锄头高喊道。
荷花儿与扁豆儿一起,心急火燎地在寻找芦根儿的下落。她们心惊胆战地避开打仗的汉子们,跑几步喊一声“芦根儿……”可耳朵里听到的尽是庄稼汉们的叫骂声和铁器碰撞的叮当声。
“你看到根儿和他们打起来,是为草庵儿的事儿吧?!”荷花儿焦急地问扁豆儿。
荷花儿心想一个小小的茅草庵儿会占多少地?会种几棵庄稼?再说也没占到你河湾村的地,太欺负人啦!
小扁豆儿断断续续地说道:“一开始……河湾村来了一帮子人儿,啥话也没说,就对草庵儿拆的拆、砸的砸……芦根儿护着不让拆,他们就把芦根儿按到地上打了起来……俺只顾招呼俺的一群羊,后来不知芦根儿是跑掉啦,还是他们把芦根儿弄到啥地方啦。”
“俺的乖儿啊……你在哪里呀……”荷花儿听放羊娃儿说到这里,心痛得哭了起来。
这时候扁豆儿忽然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向不远处的小槐树林那边仔细听了一会儿,惊喜地叫了起来:“……是俺的羊儿在叫!……好像还有哭声……会不会是芦根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