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话要是变成文字，都够判几年的，很刑。

“前些年，我刚上班的时候，在公交车上遇到一次这种事儿。”麻醉医生努力回忆，“一姑娘神态不对，我以为是生病了，就去问人家。结果那姑娘脸红的……跟红苹果似的。”

“你家语文老师没教你别的什么形容？就跟红苹果似的？”方晓羡慕嫉妒，便讥讽道。

“害，就是个形容，结果那姑娘叫出声来，恼羞成怒把我骂了一顿。还好是当年，要是现在被反咬一口，说我非礼她，我这辈子就完蛋喽。”麻醉医生心有余悸。

就这这事儿，聊了一台手术的时间。

“小孟”老老实实的站在方晓身后看着，等手术结束，“小孟”很“勤快”的来帮着抬患者。

“主任，送icu还是回家？”管床医生问。

“去icu住两天，手术比较大，回家别出事。”方晓叮嘱。

带着患者去icu，“小孟”手脚勤快，做事情又很稳，力大无穷的同时还心细如发，方晓越看越是顺眼。

医大一院那面最开始的机器人是按压机器人，后来改进型在icu负责翻身，估计这些“小孟”的数据库里都有。

而且“小孟”不会腰间盘突出。

方晓现在看“小孟”，越看越觉得机器人是真先进，估计再有十年左右，等自己退休前就可以看见机器人取代护工的岗位了，这还是至少。

和icu主任聊会天的时候，忽然不远处有骚乱。

方晓看过去，见“小孟”正在说着什么，icu的医生表情古怪，方晓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个什么表情，“小孟”到底说什么了。

“怎么了这是？”方晓走过去问道。

“方主任，你带的学生是谁教的。”icu的医生很不满意的说道，“指指点点的，有本事自己来啊。”

“嗯？小孟说什么了？”方晓凝神。

“患者低血钾补钾的液体不对。”“小孟”平静的说道。

方晓仔细看医嘱，患者血钾2.06mmol/L，诊断为「低钾血症」。Icu的医生当即给予10%氯化钾15mL加入5%葡萄糖液500mL中缓慢静脉滴注并口服氯化钾缓释片对症治疗。

没什么错，浓度是高了点，但这玩意除了刺激血管之外也没啥。

要是有深静脉置管，连刺激外周血管的副反应都没有。

“小孟”到底看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呢？

“小孟？哪不对？”方晓也摸不清头脑，自己也不多琢磨，干脆直接询问小孟。

“方主任，应该用盐水配药，不应该用葡萄糖。”“小孟”回答道。

Icu的医生被气笑了，“方主任，你管管！这都哪跟哪啊。”

“呃……”方晓有些迟疑，“小孟”自从被罗教授送来后，行为举止都很妥当，无论是写病历还是诊断，都算得上牛逼透顶。

但这事儿却是“小孟”的不对。

补钾，只要是液体就可以，不管葡萄糖还是生理盐水都无所谓。

方晓这么多年，给患者补钾多少次他自己都记得清了，有时候用葡萄糖，有时候用氯化钠。

这就跟迅哥儿家门口的两棵树一样，哪棵还不是树呢。

“小孟，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icu的主任顺手拿起一本书，扔给方晓，“你自己看。”

书是《急诊与灾难医学》，那页上赫然写着——低钾血症可在500mL生理盐水或5%葡萄糖液中加入氯化钾1.0～1.5g。

Icu的医生招呼护士，很快护士拿着说明书走过来，把说明书交给医生。

“方主任，这是说明书，你自己看。”

一般用法——将10%氯化钾注射液10～15mL加入5%葡萄糖注射液500mL中滴注。

说明书上写的更局限，只有葡萄糖而没有生理盐水。

方晓直挠头。

不过他心里也有些喜悦。

这算是特殊场景？这应该是罗教授的数据库里的一个笑bug吧。

想到这儿，方晓也不和icu的主任与医生絮叨，道了个歉，带着“小孟”离开。

回到办公室，方晓见“小孟”没有倔强的情绪，也就放了心。

要不然机器人一旦暴走，自己可按不住它。

尤其是刚刚见到“小孟”抬患者的时候力大无穷的样子，方晓可不想“小孟”暴走。

拿出手机，方晓一个电话打给罗浩。

“罗教授，忙么？我这有点事儿汇报。”

“方主任，你说。”罗浩回答道。

电话那面有点小乱，很吵杂。

“罗教授，小孟今天遇到点事儿。”方晓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说明书我也看了，的确是葡萄糖。”方晓最后确定了一件事。

“哦，说明书错了。”罗浩毫不犹豫给了答案。

？？？

！！！

方晓听到罗浩水灵灵的答案，一下子愣住。

说明书错了？！这要是一年前，刚和罗教授接触的时候，方晓肯定直接挂断电话，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啥人啊。

护犊子，帮自己人说话也没这么帮的。

说明书可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用生理盐水补钾已经算是超说明书用药了，严格意义上来讲是有问题的。

可罗教授为了保护“小孟”，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喂喂喂，你们小点声，我这打电话呢。”方晓把火气撒到别人身上。

“喂，罗浩，竹子的中医正骨手法挺标准啊！”陈勇的声音传来。

“那当然，我教的。”罗浩的声音里有些自豪。

啥跟啥啊，方晓彻底傻了眼。

竹子？是自己知道的竹子么？

它怎么还中医正骨了？

“方主任，还在么？掉线了么？”罗浩听对面没声音，喂了几声后问道。

“我在，我在，罗教授。您刚说说明书错了？！”方晓求证。

“是啊，氯化钾的说明书是有问题的，这件事在学界有争议。”罗浩很平淡的解释。

一说就是学术之争，把方晓听的一头露水。

“？？？”

“你手头有第十版内科学么？”罗浩问道。

“没有，我这只有第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