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说边取过酒坛斟酒,诸葛然一把夺过酒坛,道:“这酒是我的,你要喝,让王歌再拿两坛来!”
齐子概笑道:“小猴儿真小气。”说罢便去嘱咐王歌买酒。
齐子概是劝不动的,诸葛然明白这朋友的性子。小房运气不好,关外蛮族不把她当人看,关内人又容不得她,在雪山上活得如禽兽一般。她运气是真的很不好,救她离开冷龙岭的是齐子概,或许换个没这么好的人对她反而好些。
尤其现在还不知道崆峒的蛮族内奸是否铲除干净了,只希望小房别惹出什么事来,诸葛然忽地担忧起来。
只要还有一个蛮族奸细认得小房,且还混在铁剑银卫里,麻烦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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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文卷需要代掌门批示。”谢孤白将两大筐文卷放到案桌上。
“谢先生请坐。”沈未辰收下文卷放到桌边,另拿了桌下一叠文卷翻开,“这是昨日的文卷,还有些不懂的地方,请谢先生指教。”她去年起就以卫枢总指身份在钧天殿听闻政事,她学得很快,但一年光阴太短,她懂的还是很少。
谢孤白交上来的东西都已先行过目,作为代掌门她只需盖上印章即可,反正大哥不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沈未辰还是仔细翻阅,遇着不懂处就问谢孤白,初时谢孤白就坐在一旁等着为她一一解答,但这太耗时,朱门殇不在,沈未辰怕累着他,于是每回送上卷宗就先传招各堂堂主来问,若还有疑惑再把问题整理起来问谢孤白。
窗外日光渐斜,沈未辰盖上最后一个印章,歉然道:“谢先生辛苦了。”
“代掌门学得很快。”谢孤白道,“已不用等到天黑了。”
沈未辰笑道:“难得大哥跟朱大夫不在,谢先生还会调侃人。”
“调侃?”谢孤白一愣。沈未辰见他愣住,也是一愣,两人一阵尴尬,沈未辰忍俊不住,谢孤白跟着微笑。
沈未辰道:“原来谢先生是认真夸奖我。”
谢孤白道:“若是调侃,我会称代掌门为小妹,那就是私事了。”
沈未辰道:“若是公事,谢先生这话未免有逢迎拍马之嫌。”
“小妹是真的聪明。”谢孤白认真道,“尤其忙着给景风写信时还能抽空批公文。”
沈未辰“咦”了一声,低头看去,原来公文篮正压着自己写给景风的信件,定是谢孤白放公文时瞧见了。她脸上一红,道:“谢先生眼尖。”
“信传到孤坟地怕不容易。小妹为什么写两份?”谢孤白问。
沈未辰坦然道:“谢先生也说了,孤坟地传信不易,一式两份,寄一份留一份,景风若没收到,回来时我就能给他另一份,我写过什么,他都不会错过。”
谢孤白恭敬道:“小妹真是周到。”
“这是调侃,我听出来了。”沈未辰笑道,“谢先生若不累,陪小妹出城走走,我要寄信。”
谢孤白想了想,道:“是。”
沈未辰只带了夏厉君一个护卫。谢孤白许久未出青城,自从遇刺后,但凡他出城门,至少得有四十名卫军保护,尤其沈玉倾前往衡山后,护卫更是周密。
上一次这样轻骑便装可能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出朱雀门不远,经过顺如巷子,谢孤白望向巷子深处,那里是否还留着自己去年遇刺时的血迹?他没去想,冬日午后悠闲的时光难得,他不想勾起不好的回忆,尤其他知道给李景风的信虽不能从青城发出,但吩咐个心腹下人交到驿站即可,沈未辰是为了让自己能出城散心才唤他同行,有沈未辰当保镖也能安心。
这对兄妹总能善体人意,就收下这份心意吧,别再去想沈玉倾在衡山的情况了。以二弟的聪明,只要一切顺利,该能瓦解点苍联盟,但谁也无法预料会议上会发生什么。至于李玄燹打算怎么处置少林的正俗之争,是坐视还是……
“谢先生。”沈未辰的声音将谢孤白的思绪唤回,“你还留在青城里吗?”
谢孤白淡淡一笑:“刚出城门。”
夏厉君回头望向朱雀门,这都离了有两百丈远了。大小姐跟谢先生讲话时常明来暗去,各种摸不着头脑。
前方行来一支队伍,正在清空道路,沈未辰皱起眉头。谢孤白认出是雅夫人往竹云寺上香回来,问道:“小妹要去请安吗?”
沈未辰摇头:“咱们绕个路。”
自从雅爷过世后,雅夫人便笃信佛法,每日早晚诵经,持戒茹素,见沈未辰有空闲便要带她去消灾祈福听法师说法,又拿出私银捐献盖寺,包括竹云寺在内,巴县周围十四座寺庙总计捐银过万两。这开销不小,沈未辰看不下去,每每劝阻,雅夫人便念阿弥陀佛,请菩萨恕罪。母女俩平日里闲话说不到两句,雅夫人便开始教她佛法,讲因果,讲七苦,讲各种经文,沈未辰知道母亲心魔所在,却也无可奈何,心想若母亲能得心安,那便由她去吧。
抵达驿站,夏厉君递信付了银两,沈未辰问道:“谢先生想去竹香楼喝杯茶吗?”
“也行。”
马蹄轻扬,夏厉君守在谢孤白身后,时刻保持警戒,前方沈未辰的马尾随着马匹颠簸摇晃。只听她道:“谢先生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不懂谢先生跟大哥的情谊,但只要大哥信你,我便信你。”
谢孤白轻轻“嗯”了一声,淡然道:“记得,小妹还射了我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