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了心一愣:“详儿向来循规蹈矩,恪守戒律,在陇地助彭小丐劫掠华山,冒险刺杀臭狼,纵然不算侠肝义胆,品行难道还有可疑之处?”
“瞧着真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不过你离开少林太久,很多事你不知道。”觉如搔搔下巴,把萧情故在少林的故事说了一遍,以及在那本日记的内容。
宋了心听得发楞,过了会道:“我就问几件事,就算详儿有萧堂主说的那般邪慧,陷害卜龟是为了藏经阁典籍,对付本月与傅颖聪是报复,陷害萧堂主是因为萧堂主查他底细,那么详儿图什么?功业,身份,还是名利?”
觉如无法回答。明不详受觉见器重,只要留在少林,必然深受栽培,又何必离寺去犯那些杀头大罪?明不详离寺这些年极为低调,声名不显,四处漂泊,也不像贪图富贵,那他到底图什么?说他澹泊名利,那他害了净干嘛?
宋了心又问:“再说了,若详儿当时武功已如此高强,为什么不杀萧堂主灭口,反要指点他前往嵩山,留下后患?”
这些问题谁也无法回答,即便觉空当年也被明不详瞒过,实在是萧情故所言太过匪夷所思,更像是为了脱罪的胡言乱语。
“方丈信自己徒弟,我也信自己徒弟。”宋了心道。
觉如怪道:“好端端的,我徒弟害你徒弟干嘛?”
“萧堂主在嵩山数年,从一介被通缉的白衣升任为堂主,还当了驸马,才干可见一般。一个如此有天赋的人最嫉恨的往往是什么?方丈熟知人心,该当明白。”
觉如像吃了只苍蝇。了净虽然疏懒,但天赋极高,觉如一直认为他是了字辈里最顶尖的,只要他愿意,不仅入堂不难,甚至不用四十就可能当上四院八堂住持,这般天赋过人的人或许会为个最简单的理由害人。
就是撞上了比自己更聪明的人。
“但明不详会易筋经!”觉如说道,“这事又怎么说?”
“不过是李景风的一面之词,就算是真的,方丈怎知不是觉见方丈私授,以作对付觉空的一颗暗棋?”
觉如也私授萧情故易筋经,这让他不知如何辩解。
“那觉见方丈见过他之后态度大变,一连几项举措都偏向俗僧,之后少林事变,他人在当场却未援手觉见方丈,这又是为什么?”
“既然觉见方丈器重详儿,自会与他商议对付觉空之事,或许觉见方丈便是那时定下方针,因此态度丕变,怎能说是详儿所害?”宋了心摇头,“少林内乱,在场都是四院八堂的高僧,即便详儿当真武功高强,也未必能自保。再说了,他若真从头至尾袖手,觉空又怎会想杀他?”
觉如被堵得无话可说,又不信自己徒儿凭空捏造,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道:“那本座再问问,你原本恪守戒律,是不是因为带回这孩子才起了俗念?”
宋了心心里咯噔一声,讷讷答道:“是在下修行不足,佛心不坚。”
“你离开少林十一年,为什么突然回来?”
宋了心答不出。他回到少林是因为心不安,他一直逃避,直到再遇详儿,细细回想,难道是详儿诱他回来?
一念方起,忽又宁定。“是我想回来。”宋了心坚决道,“详儿一句劝我的话都没有,他只问了些问题,是我自己想回少林。”
“下回你见着这徒儿,问他两件事。”觉如道,“问他怎么会的易筋经,还有萧情故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宋了心脸色涨红,忽道:“那方丈知道萧堂主与夜榜勾结吗?”
觉如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宋了心道:“萧堂主是夜榜安插在嵩山的针。”
觉如大感意外,这事萧情故从没跟自己说过。
宋了心冷笑:“看来方丈也不是很了解自己徒儿嘛。”
觉如哑口无言。
※
明不详休息了几天,他想看看现在的少林又有什么变化。
各地寺宇乱成一团,僧人与俗家弟子相互敌视,更有许多地方有僧人与俗家弟子相互杀害。最惨烈的当属晋中善德寺,寺中僧人与俗家弟子积怨已久,某日同时发难,相互仇杀,六十余人的小寺庙死了四十多人,余下活口不知逃往何方。
即便正俗之间不是这么壁垒分明的寺庙,处境也很尴尬,不少人默默离开原本所在的寺宇,往少林寺或白马寺而去。
这乱象还会持续一阵。
明不详在晋中听到消息,晋阳延寿寺方丈遭刺,这在过往定是件滔天大案,却淹没在正俗之争里无人理会。据说凶手下落不明,疑似逃往孤坟地。
孤坟地……
明不详望向西方,从晋中前往边关,他会路过那里。</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