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日暮途穷(下)

天之下 三弦 5347 字 3个月前

“照这脚程可能得走到黄昏才会到跟流民约好的地方。”独臂人沉思着,“前面有处密林,可以埋伏。”

“用奴隶跟军队打?”谢云襟问。

独臂人问:“你说能赢吗?”

“不知道,除非来的人很少,否则机会渺茫,就算成功,死伤也很惨重。”谢云襟道,“我得先到那观察地形。”

“如果真逃不掉,这是唯一的办法。”独臂人沉思着。

“不是。”谢云襟道,“还有别的办法。”

独臂人瞪大眼,疑惑地看着少年。谢云襟指着自己:“我来拖延他们。”

“怎么拖?”独臂人笑,“就算功夫跟你养父一样好,你也拖不了他们,而且你很……怎么说,文弱?你真该练点功夫。”

这话又刺痛了谢云襟。

“我是古尔萨司的侍笔,来追赶的人很大可能认得我,我就说被你们抓了,中途逃掉。”他指向另一条路,“我就说你们往那条路去了,这叫调虎离山。”

独臂人道:“那你怎么办?被发现说谎,胡根亲王一定会找你算帐。”

“古尔萨司的侍笔不会就这么被问罪。”谢云襟道,“等古尔萨司召见我,我会如实禀告,让古尔萨司裁决我的罪行。”

独臂人想了想,道:“计划不错,且等我通知一声。”

他说完,施展轻功奔向前去,要不是带着这群奴隶,他能说走就走,甩开追兵。

许久后,独臂人回来,道:“我说了,让他们先走,我留下陪你。”

谢云襟讶异:“你留下来做啥?”

“咱们把说词改改,说你被奴隶劫走,被我所救,再用调虎离山。等事败,你就说是我威胁你,不照说我就会杀你,多少能脱罪。”

“那你呢?”谢云襟问。

“等你支开追兵,我们就各走各路啊。”独臂人拍着谢云襟肩膀笑道,“你也是个好人,萨神会保佑你。”

好人?谢云襟苦笑。一路行来,不知害死多少无辜,虽然不是自己动手,但都与自己有关。

两人索性坐在地上串起证词,之后又闲聊起来,独臂人依然不肯说出姓名,只说自己无家累,经商为生,四处流浪,这家村落缺铁,那家村落缺驴,便跑腿赚些钱为生,没钱时就找个村落当守卫,挣够钱就走。他帮过部落打流民,也帮过流民打猎,如此流浪已十余年。他武功不差,也不怕危险,就是漂泊天涯,有时缺女人。

谢云襟只觉得这行当当真累人。

至于谢云襟,只说自己父母早亡,养父照顾,来到巴都考祭司院,曾在街上摆过棋摊。这事独臂人在奈布巴都养伤时也曾听过,原来竟是眼前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一聊,两人亲近许多,等到下午,忽听到马蹄声,两人慌忙起身,假装路过。只见七八十个骑兵逐渐逼近,领头的竟是与谢云襟相熟的希利德格,谢云襟大喜,连忙挥手。

“云襟?”希利德格勒住马,“你怎么在这?”

“奴隶造反时,我也在奴房里。”谢云襟问道,“我爹呢,没跟来?”

“令尊?我不认得。”希利德格没见过金夫子,“但一路过来,我没见到其他人。”

看来金夫子没追上来,谢云襟松了口气,道:“我在奴房被奴隶挟持当人质,跟我爹失散了。奴隶们昨夜在这露宿,幸好这位大哥经过,救了我。”

“我见这么大群人绑着两个人,就知道有事。”独臂人道,“另一个受伤了,我救不了。我假装无事经过,抓着一个就跑,他们功夫很差,想拦我,被我一刀一个两刀一双吓傻了,我便带着他逃了出来。”

这说词颇多需要细究之处,谢云襟正要细说,希利德格却道:“慢,云襟,你的事缓些说。卡勒还被挟持着,那群奴隶去哪了?”

谢云襟本拟拖延时间,眼看不成,只得指着另一条路:“往那去了。”

希利德格对独臂人道:“萨神保佑,感谢您伸出援……助,祭司院会给您相应的奖赏。”说罢转过头去,喊道,“让出两匹马来!”

有人牵过两匹马,希利德格道:“云襟,你受惊了,先回去。”随即策马率众往另一边追去。

谢云襟目送希利德格远去,松了口气,道:“幸好他心急,没起疑。”

独臂人笑道:“还赚了两匹马。”

两人翻身上马,独臂人道:“就此别过?”

谢云襟道:“我还是跟你走一趟吧,见你跟流民会合,我才放心。”

独臂人笑道:“劳您关心了。”倒转马头便向奴隶那方追去。

两人有脚力代步,又无拖累,快马加鞭,不用半个时辰便追上前队。众人听说追兵被引走,都是欢喜,但仍对谢云襟戒备重重,只是并未拦阻他进入队伍。

这是条长长的人龙,昨夜看不清,前头有马匹牛车,马匹上是年长的老者,牛车上除了粮食就是妇女孩子,还有个年轻母亲用布遮掩着坦胸喂孩子。大部分人步行,手持钢刀的壮汉看来会点武功,走在队伍最前端,渴了就传递水壶,饿了就从牛车上取下肉干稞饼,边走边嚼。

牛车上什么都有,羊皮、肉、布料、绳索、衣服、锅碗瓢盆,值钱的不值钱的都在上头,奴隶没有私产,这都是掠夺来的主人事物。

谢云襟也觉有些饿,独臂人给了他一块肉干。躺在牛车上的卢斯卡勒可没这么好运,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双眼满布红丝,左手被紧紧捆住,时不时发出呻吟哀嚎,无神的双眼凝望着天空。

然后他看到了谢云襟。